新的一年就要到来。
长安再次变得人潮汹涌起来。
过去的一年依旧是一个丰收年。
朝廷的赋税依旧是十年前的标准。
临近年底,被百姓放在供桌上的李二画像前的香火突然就鼎盛起来。
好皇帝,希望多活几年。
今年朝廷要打仗,粮食的价格涨了一些。
百姓到手的钱就比以往多了一些。
真要细细地算下来其实和往年差不多。
粮食涨价了,其余的也都跟着涨价的。
只不过这个过程太悄然无息。
好多人都没注意到。
长安城的猪肉卖的是一年比一年好。
长安百姓也越来越能接受猪肉。
也是这近两年,猪肉才算是彻底的走进了千家万户。
不过长安的猪都不大,一只百十来斤。
主要是吃不到好的,一年到头吃的都是百姓采的野菜,了不起撒一把盐。
如今这股风正快速的朝着四周蔓延,
听来京述职的冯智戴说在遥远的广州那边,已经有人在开始养猪了。
专门骟猪的手艺人很受礼遇。
长安的年味很足,尤其是东西两市。
走进去,肉腥味扑面而来。
一年到头,也就这几日。
也就这几日鲜肉生意卖的最火了。
自己可以吃的差一点,庇佑了自己又平平安安一年的老祖宗得闻到肉味。
西域龟兹的血腥味也很足。
随着城门关闭,商道断绝,龟兹城在不知不觉中就成了孤城。
城里有人不安分,想要搞事情。
这种情况下就必须用鲜血让某些人安静下来。
李厥的亲卫杀了很多人。
他们固执的认为,这些不安分都是冲着 中山王殿下来的。
如果不是这些人还有用,他们甚至想屠城。
因为,他们觉得看谁都不像好人。
裴行俭和李厥等人越来越忙碌。
他们轮流带着人去城外三十里地挖壕沟,挖陷马坑。
要为接下来的大战准备。
在龟兹城里,陆拾玖、戚禾等人开始动员各族的牧民了。
要么跟着大家一起守城。
要么现在你就出城。
如今这外面冰天雪地,没有部族一起,一个人出城天黑后必死。
那些饿极了的野狼可不会害怕你一个人。
守城可活。
出城必死。
在生死的决策下,大家都很聪明。
如今城外挖壕沟的速度很快。
龟兹三十里外的四周几乎全是各种大小不一,深浅不一的陷马坑。
城外拳头大小的石头全部捡了回来。
堆积在城里这一堆,那一堆。
像坟头,又像是一个个大小不一的京观。
龟兹城里有**,有数万斤火油。
外有陷马坑阻挡骑兵的第一波冲锋。
只要扛下来第一波,破城就需要拿人命来填了。
这是跟高句丽人学的。
当时高句丽用的就是这一招。
白岩城之战逼得李二都亲自出来背土垒高台鼓舞士气。
可见这一招得多招人恨。
在寒风肆虐的西域,颜白带着三千人走进了茫茫雪原。
颜白不喜欢被动守城,也不敢把整个西域赌上。
颜白要去找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地方。
以奇兵对西突厥的牙帐进行突袭斩首。
不能让突厥大军和大食人汇聚在一起。
这一招是跟李靖学的。
打**厥的时候李靖就是用的这一招。
打吐谷浑的时候李靖用的也是这一招。
这一招好用,但也危险。
如果被围住,没有后勤,没有中军在后面接济。
拼不过除了死就没有第二条可以走了。
这是搏命的打法。
拼的就是谁更狠,谁更加不要命。
而且,这一招对斥候的要求非常高。
斥候得带好路,带最简单最直接的路。
不能拖。
三千人,外加三千匹战马,拖一日就是扛不住。
粮食是个大问题。
一旦身上携带的粮草吃完,还没找到西突厥,那就是败了。
数百里荒无人烟,没有吃的就是死。
颜白在荒原里朝着西突厥的牙帐双河开始斩首行动。
而身在后方位于青海的席君买已经和吐蕃打了起来。
一直屯兵在积石山一带的吐蕃人扛不住了。
他们认为在寒冷的冬季就该是他们的天下。
他们认为在寒冷的冬季率先出击优势是最大的。
于是,十八大部族,一万五千人的部族联军在吐谷浑慕容氏的带领下踩着大雪率先发动了袭击。
名曰:光复故地,夺回龙城。
程怀默也来到了西域,在席君买帐前当岷州总管。
他负责一路人马,防止吐蕃从岷州一带分兵进入大唐。
程怀默手持着马槊站在高塔上。
望着从四面八方冲来的部族人深深吸了一口气。
手中令旗挥舞。
按捺不住的骑兵猛的冲出。
短短的十日不到,这样的战斗已经是第四次了。
喊杀声冲天而起。
骑兵才一露头对面的箭矢就如暴雨般倾泻而下。
随着“举盾”的怒吼声响彻全场。
箭矢射在盾牌上叮叮当当的清脆声不绝于耳。
在密集的箭雨下死伤避免不了。
程怀默眼睁睁的看自己这边有人不断从马背上栽了下来,摔在地上。
手中令旗再次挥舞。
辅兵抬着架子就冲了出来。
冲到伤员里面,把伤员往架子上一放,然后就开始往回跑。
片刻之后倒地的伤员就被全部运走。
箭雨过后,两兵相接,厮杀才正式开始。
徐永良挥出手中的横刀,冲上前去就砍倒一人,温热的鲜血喷了他一脸。
怒吼了一声再次冲杀到了最前面。
作为书院毕业的学子,现在在他们的身上根本就看不出来一点读书人的样子。
从辽东到西域,这些年他和刘远开等人一直待在边关。
如果不是看到两人能写一手簪花小楷。
谁也不会相信这两人竟然是读书人。
读书人不会是这个蛮横的样子。
一轮冲杀,骑兵穿阵而过。
乱糟糟的各部族联军被切割成了两部分。
刚才还大喊大叫的他们也瞬间没有了嚣张的气焰。
在他们身后远处的一处山坡,论钦陵轻轻叹了口气。
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
大唐人还是没舍得用火药。
难道非要等到自己吐蕃大军来,他们才舍得用么?
“收兵吧!”
“将主,要不要再战一会儿,多杀几个唐人也是好的!”
论钦陵摇摇头:
“算了,如今各部已经有了分离之心。
眼下的战况已经是兵败如山倒,拖的时间越久,死的人越多,他们分离之心也会越迫切。”
“是!”
退兵的号角声响起,各部联军毫无章法地往后溃散。
徐永良带着自己的小队拼命的斩杀着溃逃的散兵,不断的获取着军功。
直到自己精疲力竭,再也没力气追下去。
徐永良翻身下马,信手拖出一个没有脑袋的尸体当作枕头直挺挺的躺在地上。
在怀里摸索了半天,抓出一把炒面。
抓一把雪,混着炒面吃下,干巴巴的粉末就不会那么粘嗓子。
也不会死死地粘在嘴巴的上颚上需要用手去抠。
炒面已经吃不出什么味道了。
徐永良还是逼着自己吃下去。
不吃饱,鬼知道这些杀不完的逆贼会不会又来。
听着鸣金收兵声,徐永良吐出一口长长的白气后爬起身。
牵着马开始朝军营走去,满地的尸体,唾手可得的军功。
他都懒得多看一眼。
他已经六品了,再想往上升就必须斩将。
这些耳朵用处已经不大。
后面的军功考核是整体,光是杀人已经不行了。
~~~~~~
泉州的刘仁轨搓着手。
虽然已经度过了一个冬季但他还是不习惯泉州的天气。
穿棉服热,不穿又有点凉。
最让刘仁轨接受不了的是,泉州百姓最爱穿木屐。
一年四季都如此,走在青石路上哒哒哒的一直响。
他不喜欢,他觉得太硬了。
由远及近的哒哒哒声又响了起来。
声音停止,尉迟宝琳毛茸茸的大脑袋伸了进来,憨憨一笑:
“先生安好!”
刘仁轨叹了口气:
“见你喜滋滋的样子,定是有好事,说吧,何事!”
尉迟宝琳钻进屋子,从怀里掏出密折,大声道:
“大唐皇帝令,刺史刘仁轨接旨!”
刘仁轨慌忙站起身。
尉迟宝琳继续念道:
“昔汉以关中之事,专仗萧何,今者托公,亦犹于古。
今百济联合高句丽,倭奴反唐,意图不轨......
朕命你为熊津大总管,渡黄海,援苏定方,灭百济!”
刘仁轨接过旨意,疑惑的看着尉迟宝琳道:
“那你呢?”
“先生帐下副总管!”
“何日出发?”
“后日是个好日子!”
刘仁轨深吸一口气,想到临行前陛下的安排,沉声道:
“好,传令大军,准备棉服。
所有五牙战船底仓开始装准备好的军粮,后日一大早我们就出发。”
军令下达,泉州码头密密麻麻的全是白帆。
小船往返码头和大船之间,一袋袋的粮食被运装到军舰之中。
刘仁轨在泉州的这两年,足足囤积了够七万人吃一个月的军粮。
林间秀带着族人拜祭了宗祠。
这是泉州府兵。
也是泉州府兵成立以来第一次正式的出战迎敌。
林间秀作为带队之人,成为他们的校尉。
“祖宗保佑,保佑我林家子孙,保佑我泉州儿郎,保佑我大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