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香盼后悔了。
她从前并不知道,夏泽安这种看着斯斯文文的人,私底下竟也那样的需索无度。
以至于整天跟他在一起的时候,竟日夜颠倒,连时间流逝都不知道。
直到姜晚发来消息。
【都准备好了,盼盼,你什么时候过来,要帮我签字。】
她惶惶然自床上爬起来,拉开窗帘看见外头大亮的天色,惊呼一声,提了外套便跑。
因着姜晚选的医院,是那家私立小医院。
她联系的朋友,更熟悉,也更……方便。
姜晚要流产。
“吃了药之后就在病房里等着,很快会有反应。”
“会出血……出血量大概在,这一盆。开始之后就叫护士,会有人盯着。”
“家属要时刻注意她的状况。”
“知道了,谢谢医生。”姜晚拿了药出来,两人对视一眼,便就立刻将药给林香盼收到了包里,而后换出来血包。
姜晚要假流产骗过厉衍川,而后才能离开海城。
两人在医院等,知道厉衍川会派人盯着,所有过程不敢有半分敷衍,连脸上的悲伤不舍,都那样真实。
“听说,厉衍川出了车祸。”
“人倒还活着,不过……估摸着不会来闹事了。”
“也好,省事。”
但,没过多久,外面便闯进来一道高大的身躯。
男人俊脸苍白如纸,几乎是半蜷着身子了,仍旧坚持闯了进来。
“厉衍川?你一身伤不去治疗,跑过来干什么?”
两人却都松了一口气。
幸好,她们做的准备完全。
“我没事。”厉衍川反而是全场最不在意自己伤势的那个,明明身上还在流血,却坚持走到姜晚面前。
握住她的手,一字一顿。
“我赶来的很快,你……还没去做手术对吗?”他看见姜晚还在病房,松了一口气,“我赶上了,对不对。”
姜晚没说话。
林香盼也没多嘴解释。
她看见厉衍川满眼的希冀、狂喜,“幸好我坚持赶过来,一切都还来得及……姜晚,你听话,就最后这一次听我的话,留下我们的宝宝,好不好?”
“我发誓,从今往后,事事依你。我会待你好,竭尽全力,在所不惜。”
那样感天动地的誓言,尤其是在一个全身是伤,失血过多,分明是靠着意志力强撑着的男人嘴里说出来,是个人都要感动了。
至少林香盼有一瞬间,都觉得厉衍川这人,似乎没那么渣。
但她诧异地发现,晚晚没有任何反应。
似乎当真一个人深爱对方十年后,也会被一次次的冷暴力耗尽心血,以至于现在对方哪怕是要死在她面前,她都毫无波澜。
甚至……姜晚勾开唇笑了一下。
日光自窗外照进来,竟是绝美的一幅画。
“滴答”、“滴答”的声音,却突兀地打断了这一切。
厉衍川瞳仁睁大,终于明白了过来——
他紧紧抓着姜晚的手,愤然、绝望,撑着最后一口气,厉声质问。
“为什么!”
“为什么?!”
“姜晚,你就那么恨我?”
那几句话,震颤人心。
直到厉衍川晕了过去,林香盼敛起眼底那些惊愕复杂,很快去了医生办公室。
医生把姜晚推到了处理室里。
摘下口罩,却是林香盼干净的脸。
“放心,我都打好招呼了。回头病历上,会写宫内流产,你回去之后好好修养,余下的我来办。”
“好。幸好有你。”姜晚只是用了两个血包,吃了一颗维生素。
她脸上却仍有些苍白。
“是不是被厉衍川吓到了?”林香盼弄了一下东西,尽量逼真一些,神情却还时不时恍惚,“他刚刚都要死了还要求你原谅,留下孩子,我差点都要被感动了。”
“感动什么?”姜晚换好了衣服,眼底平和,“我太知道那些日子怎么熬过来的,如果还轻易相信他,我这辈子……都得不到自由。”
自由。
于她而言,似乎是很久远的词了。
林香盼心底微微一窒。
她眼神闪烁,却还是紧跟着附和,“对对对,不要同情男人……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
“你和宝宝要做最幸运的那个,可不能沾霉运。”
“是是是,孩子干**祝福,最有效。”姜晚坐在床边,扬起脸看她忙碌,而后却终于忍不住开口,“可是盼盼,我过几天就真要走了……到时候,大概要很久才能见面。”
林香盼拨弄药品的动作一顿。
她把姜晚要输液的药水换成了葡萄糖之后,有一瞬间失神。
“没关系啊,这条路你走的正确。至于我……等你稳定下来之后,我会想办法出国找你。”她自我安慰,“放心啦,我真要跑,夏泽安困不住我。”
“真的吗?”姜晚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似是要从她脸上找出来些许“破绽”,半晌,轻笑着问她,“夏泽安这人,其实不差。我妈这件事上,他也没有包庇。昨儿个还给打电话,说如果发现了线索需要他帮忙,他很乐意。”
“我当时问过他,万一人真是夏园害的,他可以大义灭亲吗?你猜他怎么回。”
林香盼,“不知道哇!我跟他其实没那么熟。”
“他说,他尽过孝里。亲人会困住一个人,但他要有新的家人了。”姜晚拉过她的手,两人语气里都染着笑,姜晚也尽量让气氛轻松一些,“该是指你吧?就凭他这句话,我觉着,他其实是已经想好了,对于夏家、他的父母,林氏还有你,他心里有数。”
“夏泽安这人,胜就胜在清醒。他比厉衍川……要清醒太多。”
林香盼想到了厉衍川误会姜晚三年,对这句话终于赞同,“的确。”
至少夏泽安不会盲信夏家人。
她回头想。
大部分时间,其实夏泽安是信自己的。
从她一遍遍说夏柔的坏话开始,明明那么反感有人中伤他心爱的妹妹,却仍旧在背地里调查。
“盼盼,我想你幸福。”姜晚认认真真望着她的眼睛,“希望你幸福,但如果命运不公,让你感到不幸福的时候。到那时,你不要像我一样被困住三年。你一向比我要有勇气……真有不好的时候,你能跳脱这个牢笼。”
她点头。
“我会的。”
如果这一刻她觉得温暖安心的怀抱,终究变成了牢笼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