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泽安当然只是说说而已。
他无非是想警告警告她,让这女人心里有点数。
那样一次次冒险,她经得起折腾,他和孩子却受不住。
医生再三保证孕妇和胎儿都一切正常。
“你见过的那些碰一下就流掉了的,一般都是胎儿先天发育差一点……从医学角度上来说,更多的是命中注定。我们当然要叮嘱孕妇一定好好注意身体,但若是当真因为一丁点小差错就流掉了孩子,有时,也是自然抉择。”
“反而林医生的身体非常好,可以说比我见过的一部分运动员身体素质都要强一些。对她来说,适当的运动量不一定是坏事。”
“夏先生,你就放心吧。至少目前,她和肚子里的孩子,都非常健康。”
夏泽安终于放下心。
他打了电话给李焱。
“安排两名保镖过来,要性格强势的!不管她撒泼还是发疯,都绝对执行命令。”
“好的夏总!”
将一切都安排好之后,夏泽安才终于去了吸烟区。
时隔很久,他终于又忍不住点燃了一支烟,和其他几个陪护的家属一起,吐着满屋子的雾气,一个接着一个叹气。
“兄弟看起来,不是普通人啊?怎么,原来有钱人也有那么多烦恼?”
夏泽安看了他一眼,递过去一支价值不菲的烟。
那人有些惊喜,“谢谢啊兄弟,还没尝过这么好的东西。”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老婆她……不听话。”
他语气有些艰涩。
实在是一时想不到合适形容林香盼的词。
“不听话?”那人却误会了,“该不会你那婆娘在外头不检点吧?我跟你说兄弟,女人可不能一直惯着!尤其是你这样,不差钱的。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就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吗?依我看,要是不听话,就换!”
夏泽安脸色阴沉了下去。
他觉着自己就不该跟这人搭话。
可对方却像打开了话匣子似的,突然滔滔不绝。
“我家那口子,就对我言听计从!你猜怎么做到的?无非就是家里的钱都是我挣的,她每个月吃饭买卫生巾都得朝我伸手……敢不听话,就打。”
“蠢货。”
夏泽安冷冷扫过他一眼。
男人立刻噤声。
而他也终于呆不下去,径直走了回去。
病房内安静。
只有床上微微有些隆起了一个位置,从他进来开始一直没有动过。
这次,好像真是睡着了。
男人微微叹了一口气,正走到病床前,却突的看见她睁开眼,定定盯紧了他。
“你、没睡啊。”
“睡不着。”林香盼揉了揉眼睛,手还捏着被子,眸光却异常清明地望着他。
相顾一时无言。
她咬了咬唇,却是明媚地展露笑靥。
“离也没事,我就反正就这样。”
突兀的声音,突兀的话题。
夏泽安一时竟怔在原地。
“什么?”
他没能立刻反应过来。
却正好对上林香盼扬起的俏脸,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看着他,没有半分畏怯的意思,就这样迎上前,说。
“谁不离谁是小狗。”
男人脸色骤然一变。
他紧抿的薄唇掀了掀,试图告诉她,先前是自己在开玩笑。
但很显然。
林香盼当了真。
将人推开,小脸冷白。
“我想过了,就按当时的协议走也行。反正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总归姓林,你只要能保证立它为林氏的唯一继承人就好。”
她越说越离谱。
夏泽安脸色早已不受控制地阴沉了下去,黑眸盯着她,始终不发一言,却蓦地想到了什么,突然扯开唇笑了一下。
“离了,净身出户,你和林氏也就彻底没有了关系。夫人,这个结果,你也能接受?”
他自然知道自己的筹码在哪。
向来为了林氏,林香盼都是愿意妥协的。
果然。
话一出口,就看见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微怒。
林香盼有些烦。
她的手落在仍旧平坦的小腹上,不知道为什么到这个时候了,夏泽安还非要气她。
讲话那么难听。
她性子倔强,自然也不是个能轻易被拿捏的人。
当即笑了笑。
“怎么不能接受呢?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啊。我现在有了孩子不是吗?”
“什么?”
夏泽安没明白。
他只是突然觉着,从她的脸上似乎能看到一些极不一样的情绪。
她是和以往不一样了。
林香盼扬起下巴,半点不怂他。
“不过就是担心爷爷那边难以交代,这个你放心……等我也死了,自然能下去给他交代。”
她才不怕。
大不了以后做了鬼,再被爷爷揍一顿。
“你——”
夏泽安气不打一处来。
他薄唇紧抿,落在身侧的手掌收拢成拳,对上某人桀骜不驯的眼神,只能强迫自己闭了闭眼,却仍旧说不出来一个字。
“反正我也是遂你的意而已,既然你一直有这个想法,我就尊重你。”
林香盼轻轻笑了一下,满不在乎地摊开手。
直到男人掀开眸,嗓音温沉。
“孩子呢?孩子,你也不在乎?”
“奥!你说它啊?其实夏泽安……你虽然看起来什么都懂,也厉害。但关于离婚的法律,你应该有点不清楚吧?妻子怀孕期间是不能离婚的,除非我选择打掉孩子,主动离。以及,孩子两岁之前,抚养权自动跟随母亲。纵然你再有钱,也改变不了法律。”
林香盼轻轻笑着。
她突然浑身轻松。
“另外,哪怕我真的净身出户,你每个月也一样要给孩子抚养权。我跟它总归饿不着……对了对了,我这人一没有精神疾病二没有既往过错,最近还好巧不巧地立了功,全身上下找不到一丁点过错,且不要财产愿意净身出户,你觉得,法官会怎么想?”
越是不在意,越是轻松惬意。
林香盼而今总归是将这些道理想了明白。
她是爱他。
也知道这个男人心里有自己。
可若是他可以随随便便用离婚来警告自己,那这日子,不过也罢!
“出去吧,我现在不想看到你。孩子也不想。”
见他长久的不说话,林香盼终于冷冰冰下了逐客令。
可男人颀长的身躯仍旧伫立在一侧,英俊的面庞上冰冷,仿佛冬日寒潮突降,覆上一层厚厚的冰雪。
冷寂僵硬的气息在病房里蔓延。
夏泽安一直望着女人刻意避开的侧脸。
许久。
他终于忍无可忍,长指伸出,掐着她的下巴,逼仄警告。
“你怎么就没有过错?夏夫人,你是不是忘记了过去四年,你在非洲的所有事!还有那个男——”
还有那个叫塞拉的男人。
这句话,夏泽安终究没有说出口。
他以为事情过去了,也便算了。
旧事重提不是他的风格。
可偏偏他们之间总是有矛盾!
或者,这件事在他心里从来没有真正过去过!
夏泽安手指用力。
他看见了女人脸上吃痛的表情,整个人都已经疼到难受了,却仍旧不肯向他服软!
“你——”
两方对峙。
却总有一方要败下阵来。
夏泽安先动的手,却也是他也撤离。
怕她疼,怕她难受。
他深深凝着她一眼,只能愤然转身。
病房门重新甩上。
李焱正好在外头。
“夏总?您怎么这副表情?”
男人重重一拳打在墙壁上,浑身涌起一股无力感。
“我不知道……究竟要拿她怎么办?她明知道我说那话是为了让她安分一些,是为了她也是为了孩子好,怎么就非不听,非要跟我唱反调呢!!还说什么、离婚???”
李焱,“……夫人毕竟是孕妇,孕妇情绪不稳定,想一出是一出也是正常的,咳!您别太往心里去。”
他觉得头大。
怎的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两人似乎总是说不到一块。
“行了!派人盯紧她,别让她再乱跑,至少……不能随便放人离开医院。”
“好的夏总,我亲自安排。”
李焱看着他走远,摇摇头无奈走进去,刚刚不敢对着夏总说出来的话,现下倒是可以对着夫人提一提。
“因为……爱情、婚姻中,都会有一段磨合期。每个人都会下意识想做这段感情的主人,夫人,您是、我家夏总,自然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