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万历帝 第七十章 考成法中央指导委员会

张居正把潘晟四人的神情看在眼里,心里冷笑几声。

想瞎了你们的心!

皇上才十六岁,又没老糊涂,怎么可能留下这么大的漏洞让你们钻。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道:“四位,请继续看。”

哦,后面还有细则。

潘晟、王崇古、王国光、方逢时连忙低头,继续翻看。

后面是对朝议大会的规定。

皇上对朝议大会定义为:

按照《国律》规定,评议和决定大明关乎全局的重大军国事宜。

评议和审查内阁、戎**、都察院和宣徽院年度预决算。

对内阁、都察院、戎**提请的从二品或上将军以上文武官员的任免进行评议和决定

评议和决定简旨指定和资政局提请的其它军国大事.

朝议大会评议之决定,内阁、戎**、都察院、宣徽院等坚决遵循无误。

必要时,律政院需根据定策修改律法。

既然朝议大会如此神圣,如此重要,就不能让阿猫阿狗随意参加。

在文中,四人看到备注小字,是皇上添注的注释。

在这些注释文字里,皇上痛斥了此前的朝议里,务虚之风盛行,不究问题根源,只责道德品行;党同伐异,肆意攻讦.诸多种种,结果当议不议,当决不决。

原本是评议和解决问题的朝议,凭空制造出更多的问题。

故而在朝议大会规章里,皇上规定,只有被授予朝议大夫之人,才有资格参加朝议,进行军国大事评议和决定。

皇上还规定了评议流程,初议时一人一分钟,举手发言

决定时举手投票,少数服从多数,赞同的人数超过一半即可通过。

然后皇上有最后的否决权.

皇上,原来你在这里等着我们啊!

潘晟四人面面相觑,我们没有眼花看错,皇上还是那位皇上,只是他现在的手段更上一层楼。

你们不是要朝议公推吗?

朕给你们。

但是!

这朝议公推,必须在朕的控制之中。

现在关键是怎么才能成为朝议大夫?

这个不会也要公推吧?

四人继续往下看,发现皇上在条目里写到,因为是开先例,也不知道如何产生朝议大夫,暂定为皇上直接委任。

暂定这个词用得妙啊!

暂,可长可短,什么时候皇上说了算了。

但是又给你留下念想,总是个暂字,会有改变的时候。

那到底什么时候?

时机成熟,皇上发话了就是时候。

不过皇上并没有完全糊弄人,他详细规定了朝议大夫的条件。

首先必须是从四品官阶以上官员。

能理解,以前朝议里喷得最凶、跳得最高的就是七品给事中和监察御史,这些科道官员多半是新中的进士,胸怀壮志,迫切想发出自己的声音。

更有甚者想踩着别人的脑袋上位的。

熬到了从四品官阶,多半都在宦海里浮沉,被官场现实毒打过,不再那么冲动,做事比较稳重。

其次皇上规定,朝议大夫按部门分配,六部每部三位,诸寺每寺两位,都察院八位,律政院和宣徽院各三位。

戎**合计二十六位.

暂定朝议大夫名额总数为八十位。

皇上还体贴地提出,朝议时,朝议大夫可能外派、生病等各种原因,无法参加朝议。因此规定参加朝议大会的朝议大夫,必须超过被委任的朝议大夫总数的五分之三。

看完后,潘晟、王崇古、王国光和方逢时四人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会,王国光开口说道:“皇上是步步为营,到现在我们才明白当初皇上分设资政局和内阁的用意。”

潘晟点点头:“文武分制,内阁为政相,戎**为戎相,资政局和朝议会是套在他们头上的辔头。

以前我们以为是四驾马车,其实都错了了,皇上一直都是文武分制,其余的都是拉住它俩的辔头。”

王崇古缓缓说道:“水濂公,学生倒认为是三驾马车。”

“三驾马车?”

“御史中丞赵公入资政局,大理寺和按察使司划归都察院管辖。

现在中枢是内阁独大,戎**和都察院左右钳制。地方上,布政司归内阁,按察使司归都察院,兵备使司归戎**。

从中枢到地方,就是三驾马车。只是内阁和布政司,跑在前面,是头马。”

王崇古的让众人点头,一直默然不语的张居正也缓缓点了点头,认可这个说法。

“皇上先是收了权,然后分权。老夫说得分权是把中枢地方的权柄细分详尽,职责清晰。分好了权,再放权。”

张居正说道,“皇上用心良苦,一番设计下来,内阁、戎**、都察院,就连地方三司,都觉得自己的权柄加重。

只不过把三张一百圆面额的汇票,换成了三十张十圆面额的汇票,再分给大家,看上去每人十张,手里汇票数目都多了。

可实际呢?”

王国光呵呵一笑,“钱的总数其实是一样的。但大家偏偏都很高兴,都觉得自己大赚了一笔。

皇上的手段,高明啊!”

刚才低着头说话的方逢时突然抬起头,说道:“太岳公、水濂公、鉴川公、疏庵公,以后朝议大夫是关键之关键。谁笼络的朝议大夫多,在朝议中会占极大优势。”

张居正、潘晟、王崇古、王国光都转头看着他。

是啊,朝议大会可以决定重大国策,引导大明朝政走向,更可以决定内阁、戎**、都察院主官人选。

王国光性子直,忍不住说道:“当年世宗皇帝以大礼仪为契机,肃正朝纲;想不到皇上现在以朝议大夫为纲目,整饬朝纲。”

张居正摇了摇头,“疏庵兄,没有那么简单。按照皇上此前的说法,他这是朝议搭台,让朝中的文武百官上台唱戏,各显神通。

他在戏台旁边给我们敲锣打鼓。鼓点敲得急,我们就唱得快。鼓点敲得慢,我们就唱得慢。”

方逢时附和道:“皇上要是觉得台上戏唱得不好,他可以悄悄把朝议大夫换掉几个,四两拨千斤,台上的戏文不知不觉中就换了个新唱法。”

王崇古摇了摇头,“皇上确实尽得世宗皇帝的真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些前所未有有的定制,皇上是怎么想出来的。

太岳公,你当皇上的老师,知道原委吗?”????“我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张居正摇了摇头。

“前两日老夫去西苑,向皇上禀告,说准备就考成法一事,内阁准备一个考成法督办组。

你们猜皇上怎么说?”

“皇上怎么说?”

“皇上说,张师傅,你这个名字不响亮,镇不住人啊,朕给你取个名字。我说好啊,皇上赐名,臣感激不尽。

果然,皇上赐下一个十分响亮,一听就威风八面的名字。”

众人越发好奇了,催促着:“太岳公,皇上到底赐下什么名字?”

“大明考成法中央指导委员会。”

潘晟四人愣住了。

这名字真是又高又硬啊!

潘晟分解道:“中央,中枢之意,好理解。指导,指道以明之,有指示教导之意。一个词就点出它的职责。

委员,委派之专员。委员会,有意思。

且字数这么多,一口气念下来确实给人一种了不起的感觉。

大明考成法中央指导委员会,呵呵,有意思。”

王崇古在旁边笑着说道:“皇上喜欢发明新词,世宗皇帝喜欢定新制,果然是祖孙俩啊。

太岳公,你这个钦定的大明考成法中央指导委员会,怎么个章法?”

张居正脸上浮现出苦笑之色、

“本官指导别人之前,先受了皇上的指导。

皇上指导我,叫我自任委员会主任委员,任命方金湖、张凤磐为副主任,任命吕和卿、曾三省等五人为委员,曾三省兼委员会长史”

潘晟四人听得啼笑皆非。

皇上真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啊!

张居正继续说道:“皇上说这个指导委员会是组织、指导、管理和协调内阁六部诸寺,各布政司的考成工作。

检查了解中枢和地方各部门执行考成法的情况,根据检查情况向内阁提出各部门执行报告,提请奖惩。

研究执行考成法时出现的各种情况,及时向内阁、资政局和司礼监反馈,以便做出合适的调整。

委员会长史领导委员会办公室,负责委员会日常工作,文字往来.”

潘晟四人听得目瞪口呆。

这是皇上指导的详情?

他们清楚,肯定不是张居正在为自己的学生粉饰,因为张居正,包括在座的所有人都说不出这样的字词来。

它听上去很新颖,但是作为官场老手,在座的各个都听得懂,一下子就明白意思,然后感叹,这用字真他**精准啊。

皇上是怎么琢磨出来的?

身在西苑的朱翊钧要是知道众人的想法,肯定会说道,你真当我十几年的资深公务员,是白资深的?

张居正说完后,捋着胡须说道:“皇上的指导,还不止如此。

皇上指导老夫叫指导委员会与太常寺配合,最好请太常卿蔡华秋到指导委员会兼任副主任委员一职。

皇上说,全面推行考成法,首先要做动员。”

“动员?什么动员?”

“就是开会!

合适的时候,以指导委员会的分级召开会议。蔡太常在开会方面,是相当有经验。

先召开右侍郎和右少卿以上官员开会。接着召开各司郎中、副郎中官员开会。再往下就是召开员外郎、主事开会。

然后督促各部各寺分别召开各自的考法执行动员大会,指导委员会委员轮流去出席,一是当场讲话动员,二是督查”

听到这里,潘晟忍不住说道:“如此层层开会完后,自然会形成一种势,泰山压顶之势。再愚钝的人都知道各部诸寺执行考成法,是势在必行,不敢心存侥幸。

如此一来,上下真得如皇上所言的,被动员起来。”

张居正点点头:“对,其实就是重复重复再重复,不停地在六部诸寺官员耳朵里念叨,自然而然,这些官吏就知道其中利害了。

皇上指导老夫,说其次要公平公正下的奖罚分明。

做得好的狠狠奖,大张旗鼓地奖;做得不好的狠狠罚,也要大张旗鼓地罚。

皇上的新法听上去很有章法,条理清楚,老夫要遵行,看看效果。”

潘晟四人互视一眼,知道考成法从隆庆三年下半年开始,到现在推行了近十个月,成效只能说不温不火。

张居正下狠手罢黜了近千名大小官吏,只是让中枢上下为之一凛,离顺利推行还差段距离。

众人能理解,考成法是要扭转数万大小京官们,上百年养成的陋习,谈何容易。

但是张居正心急啊,他必须要取得成绩,才能让自己的内阁总理之位,坐得服众。

这时,有书吏在门口禀告:“元辅,吏部吕侍郎前来禀告,说他准备好了,等着元辅和方尚书。”

“知道了,老夫马上出去。”

潘晟好奇地问道:“太岳公,何事?”

“大明考成法中央指导委员会今天第一次视察,老夫、方金湖,还有吕和卿。”张居正拱手说道,“诸位,今天就议到这里。”

众人散去,潘晟拉着王崇古和王国光去一趟都察院,有事找赵贞吉。

坐在马车上,王国光坐立不安,被王崇古看出来了。

“疏庵,怎么了?”

“鉴川公,我心神不宁,总觉得要出事啊。”

坐在对面的潘晟呵呵一笑,“疏庵,该不会是去拜见赵中丞,你心里发虚吧。”

王国光摇了摇头:“我行得正坐得端,发什么虚。我只是心里慌得很,觉得要出事,可是又不知道哪里出事,会出什么事。

唉,苦恼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