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混乱的人群,所有人都在四处逃窜,尖叫声越来越响,伴随着的还有枪声和爆炸声。
温颂不知道自己身在哪里,只看见了程澈和Astrid,Astrid一直在哭,她想要跑向他们,却根本迈不开脚步,连声音也发不出来。而程澈身旁站着一个歹徒,枪口正对着他。他似乎对温颂说了什么,然而她听不见,只能听见此起彼伏的枪声。
她惊慌失措,才看见自己的手里也有一把枪,举起**熟练地上膛瞄准,对准了歹徒,然而无论怎么用力,都无法扣动扳机。
又是一阵枪响,眼前变成了一片鲜红,所有人都倒在了地上,她的目光被刺眼的红色覆盖,看不清任何人,连程澈也消失了…
“阿澈!!!”
温颂终于发出了声音,睁开双眼的瞬间,看到的是一片黑暗。
“颂颂?”程澈也醒了过来,立刻拥抱住她打开了床头灯,发现她竟然浑身是汗,冷汗打湿了额前的碎发,神情还有些慌乱。
温颂这才意识到自己只是做了个噩梦,深呼吸了一下抱住了程澈,闻着他身上熟悉的香味,心情才渐渐镇定。
“又做噩梦了?”程澈轻轻拍着她的背,“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嗯…”
温颂微微点头,距离劫持案已经过了一周,程澈怕她有阴影,陪着她去警局做完笔录后就一起回了苏黎世,还陪她去看了心理医生。
白天温颂没有任何不适,甚至还眉飞色舞带了几分添油加醋的把这件事告诉了所有的朋友和温亦珩。
裘暄妍听完后吓了个半死,立刻就要求温颂赶紧雇佣几个保镖贴身保护。温亦珩知道后只是淡淡的说了句,“fortunately you don’t have ptsd of that”。
就连在心理医生处接受治疗时,医生也没发现她有任何异常,面对程澈的焦急与担忧时,也笑着宽慰他,“程先生,请放轻松,虽然绝大部分人在遭遇劫持后都会留下心理创伤,但很显然,Iseylia博士不存在这样的问题”。
然而一到晚上,温颂却总是做噩梦,明明清醒的时候没有任何恐惧,却总会在熟睡后梦到更加可怕的场景。最常梦见的,就是程澈或者Astrid被人挟持,她却救不了他们。
温颂和心理医生聊过她的噩梦,医生告诉她,这是人在遭遇创伤后潜意识的应激反应。而温颂过于理性,因此在神志清明的时候不会受影响,但内心的恐惧依旧存在,所以会通过梦境折射。她接受过催眠治疗,治疗期间睡得很香根本不会做梦,但是回家后,噩梦总会再度袭来。
程澈继续拥抱着她,点燃了床头的香薰,希望这股悠然的檀香可以让她的心情平复些许,轻轻摩挲着她的背部说:“宝贝,别怕,只是做梦,梦和现实是相反的。我们现在在家,不会有危险的,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不会再出现那种事了。”
“没事。”温颂淡淡一笑,又把梦境告诉了他,末了还对程澈说,“你以后出门都带保镖吧,我很担心你。”
“宝贝…”程澈有些哭笑不得,事情发生后他给温颂聘请了两个保镖,都被她以不喜欢身边有外人的理由解雇了,“我不会有事的,但是如果你担心,我就带保镖。”
“嗯…”温颂点点头,又叹了口气,“幸好Astrid没事,不然我会自责死的。”
“不许自责。”
程澈低头轻吻她的唇瓣,温柔地看着她说:“颂颂,这件事你不需要承担任何的责任,事情发生后你的应对方式更是教科书级别的,你没听警察说吗,就连他们遇到那种事情,也未必会有你那么冷静。更不要有负罪感,你的行为是正当防卫,如果你没有那么果断,也许会发生更可怕的事情,是你拯救了我们,你就是我的神奇女侠。”
“我去给你倒杯水。”程澈站起身,又把Cece抱到温颂怀里,摸着它的头说,“你多陪陪妈妈哦。”
“别走…”温颂拉住了他的手,“我不想喝水。”
声音很轻,还有点因为噩梦导致的后怕。
“好。”程澈知道她依旧惊魂未定,重新把她拥入怀中躺下,“我不走,我抱着你睡。放心吧,不会再出事了。”
程澈的拥抱还是很温暖,被他完全圈在怀中的感觉,让温颂十分心安,然而,她却没有了困意,闭着眼睛怎么也睡不着。
程澈注意到了她的辗转反侧,柔声问道:“睡不着我们就不睡了,要不要看电影?”
“没事。”温颂看到了他眼下的黑眼圈,这些天因为她总是做噩梦,程澈也没睡好,她淡淡一笑,“我去花园里和附近走走,你快睡觉吧。”
程澈立刻坐起身,拉着她的手,半开玩笑地说:“老婆竟然要大晚上丢下我一个人去散步?!难道是要偷偷去见什么小帅哥吗?”
“笨蛋。”温颂也笑了,“我只有你一个小帅哥,快睡吧。”
“我陪你去。”程澈握紧了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我也睡不着,我们一起去散步吧。”
夏日的夜晚,繁星疏朗,天气凉爽宜人,空气中弥漫着花香,绣球花与铃兰花开的正盛,配着奶白色灯光,与星空相得益彰。
花园里格外安静,静得可以听到风吹过树杈和水面的声音。这原本是温颂最喜欢的声音,这一刻却莫名觉得有些让人心慌,下意识握紧了程澈的手。
程澈注意到了她的反常,转过身把她拥入怀中,轻声问道:“要不要回去?”
“没事。”
温颂摇摇头看向不远处,绵延的阿尔卑斯山脉上闪烁着的黄色灯光,在深夜之中静谧而温暖,一切都是那么宁静祥和。
她对程澈说:“我们出去走走吧。”
程澈点头“嗯”了一声,又问她道:“要不要带着Addie一起?”
“不用了。”温颂笑笑,“它应该也睡了。”
他们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往山下走去,夜晚的道路上空无一人,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的很长,周围的树林一片黑暗,连灯光也透不进去。
忽然树林中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在空无一人的小径里格外引人注目。温颂的心跳得飞快,立刻回头朝着树林的方向大声问了一句,“Wer ist da?”(谁在那里)
身体紧绷,手握紧拳头举到身前,做好了进攻的姿势。
程澈立刻把她揽入怀中,搂了搂她的肩膀说:“别怕,是风声,我们回家吧。”
温颂却摇摇头,长舒一口气对程澈说:“没事,我睡不着,再走走。”
程澈明白她是强迫自己忘记之前的一切,迫使自己面对内心深处的恐惧与阴影,然而再强大的人,想要克服心魔,也不是那么简单。她逼迫自己忘记和面对恐慌,只会带来更深的恐惧感。
他低下头,双手环抱着温颂,低头亲吻她的唇角,轻轻**着她的头发安抚她。
“颂颂,我知道你很要强,所以想要快点摆脱这一切。但是没关系的,任何人遇到这种事情,都会害怕,会有心理阴影,我们慢慢来,不要着急。”
程澈有些心疼地看着她眼下的黑眼圈,因为噩梦,她已经好几天无法安眠。
温颂叹了口气,摇摇头说:“不正常,我不可能会这样…这种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怎么可能会有PTSD。”
程澈抱着她柔声劝慰道:“宝贝,这不是大不了的事情。只是因为你太厉害了,能够完美自救,才会觉得这是一件小事。但如果换一个人,后果不堪设想。
心理医生也说,大部分人都会在遭遇危险后留下心理创伤,不一定有PTSD那么严重,但会有别的后遗症,最典型的就是做噩梦,害怕出门。需要时间慢慢接受治疗,慢慢调整,别着急,我们慢慢来。”
温颂点点头,握着程澈的手和他一起往回走,声音有些自责,“可是这样会影响你休息,我们还是分房间睡吧。”
“不可以!”程澈抱着她装作可怜巴巴的样子说道,“老婆好狠的心,没有你我也会害怕的,我也会做噩梦,但是因为你在我旁边,所以我每次都梦到你救了我。我今晚还梦到,你一个人把一群恐怖分子都打趴下了。”
温颂终于笑了,看着程澈说:“回家吧,我困了。”
睡着后,她还是做了噩梦,相似的梦境,却不再那么纠葛痛苦。程澈给她倒了一杯冰水,抱着温颂轻声安慰道:“真的很怕的话,就不睡了,等白天再睡,或者我不睡觉,我在旁边看着你,如果你做噩梦就把你喊醒。”
“没事。”温颂吻上程澈的下巴,拥抱着他闭上了眼睛,“噩梦而已,无所谓。”
接下去,温颂每天都去心理医生处接受催眠治疗,也会在睡前服用一些**物以达到深睡眠,降低做梦的频率。每晚睡前,程澈都紧紧抱着她,等到她睡着了再入眠。
她没有刻意去想,或是去回避,只是顺其自然。每次从噩梦中惊醒,睁开眼就看见熟悉的卧室,程澈总是会拍着她的背安慰她,又或是轻声给她唱歌,低头在她眉间亲吻。
不知从第几天开始,她没有再梦到那样的场景,也可能是梦到了,但是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