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分,程澈忽然接到了程渲的电话,他对温颂和司遥说:“我出去接个电话。”
温颂低头之时,看见了来电显示,点点头说:“好呀,快点回来。”
司遥笑着给温颂夹了一块红鲷鱼刺身,“这个刺身很好吃,多吃一点哦。”
温颂笑着说了谢谢,喝了一口清酒,试探性地开口问道:“你当初来京都,是因为我们专业那时候没有options to professorship,你又不愿意教本科生基础物理。但是现在有机会了,我可以直接向prof.ferrero推荐你,要不要回来?”
“暂时还不是很想。”司遥喝了一口酒说,“刚来京都的时候,确实很多地方不习惯,但是现在都适应了。而且我也在京都买了房子,还可以提前拿到永驻,所以就不是很想走了。”
“但是你好不容易拿到的德国护照…”温颂笑笑,不再多话,“你现在在京大当然也很好,LMU和京大有很多collaborative projects,我们也可以继续一起合作研究。aurora voyager会重点探究TNOs的形成,我很期待与你的合作。”
“当然了。”司遥举起酒杯和她轻轻相碰,“iseylia先生、よろしくお願いします。”
(Iseylia老师,请多多指教)
温颂听到她的话,不禁称赞道:“不错哦,日语进步很大。”
“就那样吧。”司遥也笑了,“日常用语现在没什么问题,但是学术类的还是不太行。不过幸好,日语文献里面汉字很多,或者就是英语的外来词,所以能看个大概。”
等温颂和司遥喝完了大半瓶清酒,程澈却还是没有回来。司遥酒过三巡,也变得大大咧咧起来,随口说道:“师公做乜嘢,打个电话这么久,菜都全上了,professor,要不要再点一些?”
“没事,足够了。”温颂婉言拒绝,又对她说,“他去和他弟弟打电话了。”
“程渲?”司遥有些好奇地说道,“他不是快结婚了吗?春节的时候安歌仪来京都玩,我们一起吃了个饭,她告诉我的。”
“结婚?”温颂又是惊讶又是觉得好笑,“怎么可能,他这些年,女朋友倒是不断,但是结婚对象没有。”
“fine。”司遥点点头,“他们这样的富二代都这样,所以啊professor,我越看越觉得,我师公很难得。”
“遥遥。”程澈还没有回来,温颂大概猜到了他在和程渲聊些什么,小心翼翼地说,“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但是程渲他,本质上还是很好的孩子。”
“我知道。”司遥苦笑一声,喝了一口酒,“大概半年前,他来京都找过我,跟我说,他还是很喜欢我,希望我可以给他一个交往的机会。我本来也想答应,但是偏偏那个时候,我家里出了点事,所以还是拒绝了他。”
温颂也叹了一口气,对司遥说:“没关系,重点是你自己开心。”
见司遥没有说话,神情里流露出稍许悲伤的情绪,她忍不住问道:“遥遥,你对他,真的一点感觉没有吗?”
“我也是人。”司遥自嘲地笑笑,神态变得更加无可奈何,“一个高富帅追求我,还追了那么多年,说不心动是假的。我是一个很普通的人,没有您和师公那么优越的家境,也算不上多漂亮。所以,程渲追我的时候,我也会有虚荣心,会暗自开心。也想过,要不要和他交往。”
“但是我们差距真的太大,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司遥有些无奈地说,“读研的时候,我和您来日本出差,那是我第一次来日本,第一次坐全日空的飞机,甚至还是头等舱。后来,又跟你一起来了京都,穿了和服,吃了怀石料理。
回去之后,我很兴奋地和其他同学讲这次经历,程渲说,‘京都没什么好玩的,我小时候经常和我爸妈还有我哥去,都是游客。伊豆才好玩,自然风光很美,箱根也不错’。”
温颂听完也是满头黑线,见司遥的酒杯空了,又给她倒上酒,陪着她一起喝下,无奈开口道,“他可真是有够没情商的。”
“不是没有情商。”司遥笑着说,“是因为在他的认知里,去日本旅游就是很简单的事情,和出门去超市没什么区别。可对我来说,广州到东京,飞行时长只有四个小时,但我花了21年才走到。这就是我和他的区别。”
“还有很多很多。”司遥又说道,“记得那个时候,有同学问过他,他家那么有钱,为什么会来德国上学。学业压力大,毕业又难,他们这样的公子哥,不是都去英美澳吗,再不济也是法国荷兰瑞士。
程渲说,因为他爸爸公司的欧洲总公司就在慕尼黑,所以他对慕尼黑比较熟悉,也会有人照顾他。而我来德国的原因,您也清楚,很直观,因为免学费。”
温颂摇摇头,并不认可她的看法,“也不能一概而论哦,我觉得我们LMU的学术氛围,还是非常不错的。”
“当然了,这当然也是我来LMU最重要的原因。”司遥笑着说,“还有一个原因,我本科的时候就听人说,LMU天体物理,有个特别漂亮特别厉害的美女教授。不过我来之前没人告诉我,这个美女教授竟然这么狠。”
“我对你可不狠。”温颂喝了口酒,故意带了几分暧昧说,“程澈都说,我对你比对他和Astrid都更关心,他都想当我的学生了。”
“是啊,因为我漂亮又聪明,我们都知道prof.Iseylia最喜欢聪明漂亮的小女孩。”
司遥也大方地承认,与她开起了玩笑,目光中也透着几分对往事的怀念,“后来,您婚礼那天,程渲送我回学院。老实说,那个时候我是心动了,但我还是拒绝了他。我和他说了我家里的事情,他说他不在乎,还跟我说,他家里情况其实也很复杂…他说了他父母的事情,还有…师公生母的事…”
说到这,司遥有些小心地看了温颂一眼。
温颂摇摇头,有些无奈又只能释然地说:“都过去了,阿渲妈妈是很好的人,她对阿澈和我都非常好。”
“我知道。”司遥点点头说,“程渲也跟我说过,这么多年,其实他在师公面前,一直都很自卑。他说,从小在家,爷爷奶奶,他们的父母,都更重视师公,妈妈也对哥哥更好。后来长大了,哥哥是闻名世界的冬奥冠军,他什么都不是。
所以他有时候,有点胡闹,其实也是为了引起家里人的注意。我能理解他,我小时候也是这样的,故意和父母吵架,只是为了他们能多关心我一点。”
温颂也有些惆怅,她明白这么多年,程澈因为被父亲寄予厚望,所以觉得压力很大,没有自由。但程渲又何尝没有因为父亲的不重视,所以一直生活在哥哥的阴影之下。
“那你为什么还是不愿意试试呢?”温颂问道,“我明白,你可能会觉得你们家庭差距很大,但是这没有那么重要。你的家庭现在和你没有关系,你本人是postdoctor,是京都大学物理研究所的教授,你完全不需要觉得不匹配。”
司遥长叹一声,对温颂说:“因为,我和他的差异真的太大了,原生家庭不仅是决定物质生活,还有很多其他方面。即便他的家庭也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至少他的父母是爱他的。
不像我,半年多前,许国芳去世的时候,我只觉得解脱。我也没有回去参加葬礼,她把我护照撕了,逼着我结婚换彩礼给她儿子买房的时候,我和她就没有关系了。我和程渲说过这件事,他理解不了,他说我太冷血。”
温颂看着司遥眼中暗含的泪光,有些心疼的摸了摸她的头,温柔地说道:“遥遥,别想这些,你现在很优秀,你很好,以后也会越来越好。”
“YES!”司遥笑着和温颂干杯,“我现在真的过很好,所以啊professor,这顿饭一定要我请客,如果没有你的话,不会有现在的Prof.Dr.Artemis。”
“好呀。”温颂拿起菜单说,“那我再点一点可以吗?我还想吃个茶碗蒸,还有那个蒸和牛也很好吃。”
“点,随便点。”司遥十分大方地说道,“我现在很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