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吴佳玉换好了衣服返回来,如坐针毡的陈述全像是抓到了救命草。
他匆匆交待几句,便急忙离开医院,向韩雅菊家奔去。
一路上,他想着怎么向小菊解释、道歉。当然,最不能原谅的是,没能给小菊买件礼物。这事明天一定要补上。幸好刚才给妻子请过假,今晚可以在小菊那里美美地过上一夜,也算是歪打正着了。想到这个意外的好机会,陈述全便兴奋异常。
上得楼来,他拿出韩雅菊家的钥匙,轻轻打**门。
“小菊。小菊,睡了吗?”
屋子里很安静,他放下皮包,随手去拿拖鞋。
猛然间,他看到地上血迹斑斑。“小菊!韩雅菊!”他紧张地大喊着冲进屋里。卧室里没人。她顺着血迹,来到餐桌前。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小菊在哪里?!
他把整个屋子找了个遍,也没有看到韩雅菊的身影。满屋的鲜血令他毛骨悚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惊慌失措,惊慌失措。
他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给肖敏锐打电话?不行。不能让他知道他们的关系。给警察打电话?又怎么解释这里的一切?情杀,不是。她是他的情人。他没有情敌。绑架,不是。她不是富婆,这里也没有可掠夺的财富。劫色,也不是。她一向低调。从不招摇。也不招惹事非。
那么,那么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人又在哪里?!!
对了。宫斗。有可能何珍珠发现了他们的关系,找上门来发生了激烈的争斗。想到这儿,陈述全又是一身冷汗。以他对何珍珠的了解,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能不顾一切地做出任何超出人们想象的举动。但是,晚上打电话时,她的表现并未有异常。
陈述全既害怕又羞愧。他深爱着韩雅菊,但不能给她一个温暖的家,一个公开的名分,就连起码的人身安全都保证不了。他也爱他的妻子何珍珠。他们风雨同舟、同甘共苦建立起现在的事业和家庭。他怕她一旦发现这段私情,会毁了他们的家。毁了他在人们心目中好丈夫的形象,毁了他在公众面前好男人的威信。可是,这屋里鲜血淋淋,狼藉不堪。韩雅菊生死未卜,下落不明。他又怎么能只考虑自己呢?
“铃------”一阵刺耳的铃声,打破了屋中的寂静,也几乎把陈述全紧绷的神经震断。他看了一眼手机,那上面显示妻子的来电。他不敢接,因为此时脑子已经混乱不堪,不知道应该怎样说明眼前的事情。如果需要一个谎言,那也要精心编排。否则,将会漏洞百出,更没有自圆其说的补充。
妻子还在不停地打电话,他索性将手机调成静音。现在最需要的是好好思考,想出一个解决燃眉之急的万全之策。
这时他发现,此刻最需要选择的不是报警和沉默,而是小菊还是妻子。而这个选择对于他来说,也是最为棘手的问题。
妻子的吵闹可以解释,而小菊的生命一旦危急,便无可挽回。想到此,他擦去脸上的汗珠,不顾一切地拨通了报警电话。
何珍珠接到丈夫的请假电话,不露声色地应声挂断。肖敏锐的补充也没能打消她对丈夫的怀疑。她表面上答应下来,但还是决定亲自去医院查个虚实。
看到时钟已近十点半,她顺手拿了件丈夫的外套,出了家门。如果这次暗访行动被发现,她可以假借给男人送件衣服御寒来作借口。
何珍珠忐忑不安地开着车,心情十分矛盾。她是个细心的人,也称得上聪明。但陈述全近年来的反常,让她始终找不到答案。她希望今晚这一趟,能证实自己第六感的正确。但又怕看到那样一幕真实地呈现。
何珍珠与陈述全是在服装厂相识的。那时,陈述全的厂子刚刚成立,奇缺人员和资金。作为工长的何珍珠从生意兴隆的父亲那里挪来三十万,帮助他度过了资金上的难关。为了能保质保量地完成订单,她制定了一整套严格的培训制度,培养出一大批技术过硬的骨干。有了她的鼎力相助,陈述全才得以走出困境。在这个同心协力、共度难关的过程中,俩人产生了真挚的爱情。虽然她个性强悍、快人快语,与少言寡语的陈述全性格反差很大,但她觉得婚姻就是要这样互补,才能达到完美和平衡。
可是近年来,她发现陈述全不仅变得更加沉默,而且也更加不愿意与她交流。甚至,像是在有意躲避她。他喜欢一个人魂不守舍地坐在那里想心事。有一次,她想要打电话,误拿了陈述全的手机,被他紧张地夺了过去。这一反常举动让她断定,她的丈夫心里有鬼了。从此,她高度关注他的一言一行。但几个月下来,并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今天这个请假电话,让她觉得十分可疑。因此,她做好了充分地准备,要将藏在陈述全心里的秘密揭开。
车子离医院越来越近,她的心情也越加紧张。
她悄悄来到病房区,找到护士值班室。
“请问郭静晨医生住在哪个病房?”她问。
看到时间这么晚,还有人来探视,值班护士不禁看了她一眼:“您是------”
“我是她妹妹。”因为比郭静晨小几个月,所以这样说。
“啊。这边没有床位,郭医生住到外科病区了。您到那里去问一下吧。”
“好的。谢谢。”何珍珠道了谢,又来到外科病区。
病区里的房间都熄了灯,只有走廊上还亮着微弱的灯光。
何珍珠站在那里,正准备去值班室打听,忽听身后有人喊了一声:“何组长。”
她转过身来,看到肖敏锐正站在那里望着她。
她觉得有些尴尬,但稍稍镇定了一下,便恢复了自然的笑容。
“肖总,我来看看郭医生,顺便给陈述全送件衣服。”虽然两家人关系很好,但在公司里叫惯了肖总,所以这个称呼也就一直叫下来。
“谢谢你,这么晚了还来。”肖敏锐嘴里这样说着,心里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来意。“真不巧。郭医生已经睡了。我还是带你去找陈述全吧。他应该还在抢救室外面守着呢。”说着,便带着何珍珠往门诊大楼走。一路上,向她说明事情的原由。
何珍珠仔细地听着,希望能从中找出破绽。但看到肖敏锐坦然的样子,便确信今晚的行动将以失败告终。
他们来到门诊走廊。远远地,却看到吴佳玉孤单单地坐在那里,根本没有陈述全的影子。
肖敏锐暗吃一惊,上前两步道:“吴秘书,你怎么在这里?陈总呢?”他满是疑惑地问。
吴佳玉抬起头来,慢慢答道:“我回家换了身衣服,还是不放心,就回来了。陈总回去了。”
“他什么时候走的?”何珍珠刚刚平静的心一下子翻腾起来。
吴佳玉:“大概不到半小时吧。”
肖敏锐心里责怪陈述全做事这样不负责任。说好的事竟这样推给了别人。这与他一向的做事风格严重不附。但还是装作轻松地:“啊。他一定是累了,回去了。可能与你在路上错过了吧。”
何珍珠不置可否地站在那里。她觉得这件事有些巧,巧得太奇怪。于是,便拨通陈述全的电话,想证实一下肖敏锐的说法。
但电话无人接听。她抬头看了一眼肖敏锐,那目光中分明是在指责他的隐瞒和欺骗。
“一定是这样的。他可能在路上没听见。你再打。”肖敏锐读懂了她的眼神,为自己辩解道。
但是,陈述全的电话始终无人接听。
吴佳玉看出了这其中的奥秘,便顺着肖总的话说道:“应该是没听见,估计一会儿就能回话了。”
何珍珠觉得只有尽快回到家中,才能证实这种说法的正确。
于是,她匆匆告辞,离开了医院。事实上,她根本不相信陈述全回家了。因为他这样不接听电话,本身就很反常。这个行为根本无法解释。没有喝醉酒,没有在嘈杂的场所,随身携带的手机,怎么可能听不见这一遍又一遍的呼叫声呢?
回到家中,果然和离开前一样,空空如也。这样一来,何珍珠不知道应该去哪里找陈述全了。于是,她只能再继续打电话。
但这一次,陈述全的电话关机了。
不是没有电,而是因为在跟情人约会,是故意断开与家人的联系。
她这样想着,又打了几遍,依然如故。那一刻,她快要疯了。
郑强从医院回到家中,醉意已醒,困意全无。路上,他想了一会儿吴佳玉。现在,脑子里全是大赛设计的构思。他爱美女,模特队里的女孩子他都喜欢。也时常与她们约会。但他不会因此沉沦。因为他更爱他的服装设计。他觉得世上任何人与事,都无法与设计出好服装时,那份成功的喜悦媲美。也只有好的创意与设计能让他沉醉。美女只是过眼烟云,永远不可久留,永远不可能留得住。虽然他的创作灵感大都在美女的身上获得,但接下来便是远离她们,借助大脑充分地发挥想象力。所谓的借题发挥就是这样被他得心应手地运用至今。好在美女们知道他欣赏的是她们的美丽,而不是她们的肉体,才使得这些年大家都相安无事。
他的妻子秦丽也是一位美人。她经营着一家美容院,生意兴隆,也无瑕顾及他的行踪。好在他是有底线的男人,对于妻子百依百顺。所以家庭也称得上和睦。
他家的这座别墅上下两层,楼上为卧室,楼下除客厅餐厅外,这一室改成了书房,专为他办公设计所用。今晚,他要在这里看一些国外的资料,希望从中能有所启发。
他的电脑里收藏了许多世界各国时装发布的视频,有些他已经看过许多遍。但每次看完都会有所收获。这就是精品的力量。
夜深了,家人都已熟睡。他把音量调得很低。这样静静地欣赏一款款服装,一群群美女,真是一种莫大的享受。大多这样的时刻,他能彻夜不眠,直到有了创作灵感。
“铃------”一阵铃声惊得他心房巨颤。
“对不起,郑总。我是何珍珠。这么晚打扰了。”
“啊。没关系。何组长,有什么事吗?”何珍珠平常与他爱人秦丽总有来往,但很少与他联系。特别是在这样的深夜,郑强觉得一定有重要的事情发生。
何珍珠:“晚上陈述全是和你们一起吃的晚饭,又一起去医院看郭医生的吗?”
郑强脑子快速转了转,觉得何珍珠与陈述全之间不应该有需要他来隐瞒的事情。当然。如果有,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站出来,替陈述全挡子弹的。男人之间没有这样的默契,怎么建立起友谊?况且,他的许多次约会,都是最令人信任的陈述全替他作的掩护啊。
他慢条斯理地答应道:“对。是啊。”
“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是跟他一起回来的吗?”
郑强不知道陈述全现在哪里。如果他就在何珍珠身边,应该说“是”。但如果他现在没有回去,那怎么说呢?
“怎么了?为什么这样问,陈述全惹你生气了?”他觉得不正面回答,先探一下虚实才为上策。
何珍珠看出了他的意图,也顾不上许多,直截了当地:“你们都回来了,他不知道去哪里了。”
“啊?是这样。那好办。打个电话不就知道了吗。”
何珍珠:“打了。开始不接,后来就关机了。”
“那一定是手机没电了。”他还在故意绕圈子。一般情况下,他与女人约会,都会用上这种招数。难道陈述全外面也有女人了?他想了想,以他对陈述全的了解,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如果有,他应该能够觉察到,也应该是最早知情的人。因为陈述全必会向他来讨教与女人的交往秘笈。但是,如果没有,他们早都回来了,他能去哪里呢?
“你去问问肖敏锐,看他知道吗。”
“我刚从他那里回来。说是你们走以后,他又回去送了点钱便走了。人就这样消失了。”何珍珠说完这句话,立即惊愕了。她知道陈述全今晚身边带着很多钱。此刻,应该消除对丈夫约会的怀疑,而对他的人身安全倍加关注才对。
提到钱,郑强也下意识地有了这样的担忧。
“你先别着急,让我想想。”以他的年龄遇到抢劫,可能性很小,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何况他的包里装了大量**的现金呢。想到这,他坐不住了。
“何组长,你不要着急。我现在开车过去带你,我们一起出去找找。”
何珍珠:“那真是太麻烦你了。这半夜三更的,耽误你休息了。”
郑强家离陈述全家不远,隔着两条街。
坐上郑强的车,何珍珠急的眼泪快要流下来。看着和陈述全一晚上都在一起的郑强,她心中的那份不安更加强烈。
事实上,郑强也不知道去哪里找陈述全。他只能慢慢地开着车,在这寂静的道路上缓缓前行,两只眼睛不停地往路边搜寻,希望在某个地点,某个时刻,突然发现陈述全的身影。
但直到医院也没有发现任何踪迹。
“咱们再返回去看一下。”郑强觉得自己的这个行为很低能。但为了安慰何珍珠,也只能这样做。
当车子重新回到陈述全家门前时,还是一无所获。
何珍珠看了下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五十分。眼看着天就要亮了。她不能再拉着郑强这样毫无目标地找下去。
“郑总,谢谢你了。今天就这样吧。不找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郑强:“好吧。等天亮了再说。”他心想,如果还联系不上,就去报警。
陈述全坐在派出所的凳子上,虽然已近凌晨,但没有一丝困意。
对面的谢警官满是怀疑的眼神,还是那么咄咄逼人。
“今晚,你不是在医院看护病人的吗?怎么又跑到这个现场来报警呢?”
陈述全:“是因为吴秘书,就是你看见的那个女孩。她换完了衣服又回来把我换走了。然后我才来到现场------不。是我朋友的家里。我们是大学同学,我怎么能杀她呢?我只是发现她不见了,满屋子鲜血淋淋。我怀疑她有危险,才报的警。”陈述全反复地重复着这样的叙述。他觉得此刻的自己不是在协助调查,而是被当作杀人犯在受审。
谢警官:“你朋友的姓名、年龄、职业?”
陈述全:“韩雅菊,三十五岁,银行职员。”
谢警官:“你为什么怀疑她有危险呢?”
陈述全:“我打电话她不接,去她家里又看到那样可怕的场面。我找不到她,也不知道怎么办,这才请求你们的帮助。”
“那你发现有搏斗的迹象吗?有门窗被破坏的痕迹吗?”
“我没有注意。这些应该是你们警察做的事。保护现场这一点我还是知道的。再说,你们也去现场勘察了,应该比我清楚。”
“你现在应该做的事,就是说说你跟房屋主人是什么关系?你怎么会有她家的钥匙?你为什么深夜去她家?你包里这么多的现金是怎么回事?”
“我们是大学同学。这段时间一直有来往。”
“请你说清楚,是什么样的来往。男女同学的来往,还是情人之间的来往?”
“是同学------情人。”陈述全觉得这个关系是躲避不了了。
谢警官步步紧逼。
“你跟她相处得如何?”
“我们一直很好。本来约好今晚一起共进晚餐。因为我有个应酬,再加上医院里的事情,所以拖到很晚才过去。”
“你们有没有经济上的纠纷?有没有感情上的纠葛?”
“没有。都没有。”
“我们发现屋子里有你沾着血的脚印。”
“那是我进屋时不小心踩着的。”
“你包里的那些钱是哪来的?”
“是公司的。这里有退款说明单。”
“这也不能证明什么。”
“这是退款商家的电话,你可以问他们,让他们来证明。”
谢警官记下了那组号码。
“那么,既然你们约好要共进晚餐,她怎么会突然消失呢?”
“这个就是我要请你们警察调查的原因。”陈述全万般无奈,他不想再这样浪费时间。他需要有人全力以赴地去寻找她的小菊,而不是在这里安然自若地斗嘴数口水。
“你与她既然是情人关系,那么她会去哪里,你应该最清楚。”
陈述全快要崩溃了。面对警官这般滔滔不绝的问话,他不明白报警是对还是错。他感觉自己就像个超级大傻瓜,把杀人犯的标签贴在了头上,然后让警察把自己抓了进来。
而且,今天包里这些钱,更可证明他谋财害命的动机。
解释似乎根本没有用,仿佛只有承认杀人,这样的讯问才能结束。
“警察同志,我现在能走了吗?我要去找她。像我们这样坐在这里,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对不起,你暂时不能离开这里。”
“您这是要拘留我吗?”
“不。是协助调查。”
“那么调查结束了吗?我协助的义务完成了吗?可以走了吗?”
“不能。你先坐着,等我们的通知。”
“我不能坐在这里等,我要出去找人!”他想要怒吼,但还是极力控制住这份激动。
“我们正在找。你不用着急。还是冷静下来,好好想想你自己的事情吧。”谢警官扔下这句话便离开了。
陈述全将头低低垂下,对韩雅菊的愧疚与自责重新升腾起来。不能时刻陪伴在她身边,不能时刻保护她周全。这样的爱有什么意义?那么,离开她吗?当然不能。他爱小菊,他的生活中不能没有她。但他的婚姻、家庭也不能因此毁于一旦。原先,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将这种状态一直保持下去。他觉得这样的要求并不过分。但现在看来,这种想法极其自私。考虑别人太少,比如小菊的感受,何珍珠的感受。可是,走到今天这一步,又觉得已经没有了退路。
一阵吵嚷,随着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灌进耳内。陈述全听到了一个女人熟悉的声音,他来到门前,透过窗口看过去。
“怎么是你?!!”当他与那人目光相对时,二人发出了同样地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