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平生?是你!”
剑晨脸色一变,没有想到这个让师父吃瘪的家伙竟然也来到这里,联想之前楚平生在中华阁后院说的那些话,不得不让人怀疑他在这个节骨眼儿过来此地的目的。
“你来这里做什么?此地乃师母长眠之地,不欢迎打扰她清净之人。”
“剑晨,你是在说我吗?”
楚平生往前走了两步,仔细打量不虚和尚锃光瓦亮的脑门:“那为什么他能来?”
剑晨说道:“不虚大师乃师母友人。”
“友人?怎么个友法?”
“你!”
任谁都听得出他话里话外的嘲讽和侮辱,剑晨大怒,拔剑在手,不虚亦是脸色阴沉,游离在犯戒边缘。
“我好像没说错吧?出家人四大皆空,斩断与世俗的联系,亲人尚且不认,何来友人之说?何况这个友人还是朋友之妻,更甚者,在无名未到场的情况下独自跑来祭奠无名之妻,这种行为,大和尚,你说合适么?”
他满脸认真的样子一如向佛门大德请教问题的善男信女。
“这……”
不虚破防,无言以对,寺庙连女性都不让进,他一個和尚来祭拜友人之妻,确实于理不合,不怪别人把他往卑鄙龌龊的方面想。
剑圣看着刚才还神神叨叨打禅机的大师,如今成了分辨也不是,不分辨也不是的蹩脚秃驴,实在好笑。
这脸打得猝不及防,忒快了。
“阿弥陀佛。”
不虚手上珠串拨得飞起,一张老脸红了青,青了红,尴尬极了。
“楚平生!”
剑晨怒道:“休要胡搅蛮缠,这是你跟我的事,同不虚大师没有关系。”
“你跟我的事?”
楚平生眨眨眼,一本正经地道:“不不不,你想多了,我对伱没兴趣,我也不是来找你师母的,我是奔他而来。”
楚平生一指剑圣。
“为老夫而来?”
剑圣有点懵,仔仔细细打量这个带着一丝书生气,牙尖嘴利特能怼人,除此之外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年轻人,绞尽脑汁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
“没错。”楚平生剑交左手:“确切地说,我是为了你的圣灵剑法而来。”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只要你把圣灵剑法传授给我,我会帮你达成心愿,用圣灵剑法击败无名。”
不虚惊呆了,他这是要拜剑圣为师?但问题是有这么拜师的吗?别人都是跪着拜师,他倒好,站着学艺,一副我学你的武功是在帮你,你得感谢我给你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的口吻。
这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愣头青,就这说话的调调,闯荡江湖?怕不是还没走出老家的一亩三分地就被人拍死了。
“哈哈哈哈,年轻人,好大的口气。”
站在剑圣的角度,这个叫楚平生的毕竟帮他恶心了不虚和尚,所以即使心有不爽,也没有立即发作。
剑晨说道:“前辈有所不知,楚平生早前曾求师父收其为徒,遭到拒绝后心有不甘,方才生此念想。”
在他看来,楚平生拜师被拒,恳请无名出山剿灭天下会同样受阻,因此心头生恨,想要习得高深武功击败无名泄愤,这是人之常情。
“什么?”
剑圣面露不悦,眼角的皱纹都变得锋利不少。
“无名不收你才想到来拜老夫为师?”
“你在想什么美事,谁要拜你为师了。”
楚平生说完面露沉吟,就在剑圣身周杀意越来越浓,真气快要涨破袍袖时,他忽然话锋一转:“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剑圣没有立即拒绝,因为他想看看这不走寻常路的家伙在耍什么花招。
“把你侄女独孤梦嫁给我。”
不虚身为和尚,说是天下间最情绪稳定的一批人并不为过,可即便是他,也有点HOLD不住。
这小子是来搞笑的吧?图谋圣灵剑法不说,还要别人买一送一,附赠一个年轻貌美,如花似玉的侄女?
剑圣自觉受辱,勃然大怒:“你是故意激怒老夫,想让老夫杀了你吗?”
楚平生不慌不忙道:“我这么说,自然有我的道理。”
他居然还有道理?!
“好,我倒要听听你有什么道理。”
剑圣要被他气笑了。
“我去找无名拜师,被他拒绝了,现在找你,你感受到了轻视,对么?”
“哼。”
“假设无名收我为徒,那么剑晨就是我的师兄了,由此可见我的眼光还是蛮高的,但现在的问题是,你连我的意向师兄都战不过,想让我对你生出拜师的念头,这……是不是过分了?”
剑圣一指剑晨:“你说我战不过他?”
“当然,剑晨可是得了无名前辈真传,这点从英雄剑在他手中便可以得到证明,而你连做徒弟的都打不过,又有什么资格挑战师父?”
“好,好,今天就让你看看,我是怎么把他打得满地找牙的。”剑圣负气转身,冲剑晨道:“出手吧。”
“前辈……”
“我让你出手!”
剑晨眼见事情无法善了,恨望楚平生一眼,只能抽出英雄剑,施展莫名剑法,一招“莫名其妙”刺向剑圣右肩。
即便是晚辈对战前辈,这一击剑晨也只出了五成力,留手一半。
然而剑圣为了宣泄自己对无名的愤怒,也为了狠狠打楚平生的脸,上手就是这么多年来闭关所得的剑二十二。
磬……
一声似金铁交鸣,又像是剑气碰撞的爆响,英雄剑被击退数分。
剑圣后移三尺,袍袖鼓荡,须髯飞扬,浑身剑气缭绕,散发着森森锐意,仿佛他已不是一个人,也不是一把剑,而是一片剑林。
剑指向外一分,再往里一划,交错结印,带着一道勃发剑机迸射而出。
一道,两道,三道,四道……
看不见的凛冽剑气在剑圣的驱使下快速旋转,仿佛一股剑刃风暴,卷向前面的年轻人。
他的目标是剑晨,可是上方的柳叶无声破碎,绿屑如雨,纷纷坠落。
由此可见剑二十二的杀意有多强。
不过剑晨临危不惧,英雄剑在地面一压,身体腾空,使出无名传授给他的“名不经传”,整个人如陀螺快旋,明明是白天,细碎的剑芒灿若星辰,叮叮当当脆声不绝,剑二十二的剑刃风暴竟被这一招破了个干净。
唰……
一道光影掠过。
剑圣再回过神来,英雄剑已然横在他的颈前,只要剑晨稍稍加力,便是身首分家的下场。
锵。
英雄剑归鞘,剑晨拱手说道:“前辈,承让了。”
剑圣没有说话,风吹起灰白的须发,一举一举,脸上的尴尬比刚才不虚和尚强不了多少。
果然如楚平生所言,他闭关二十多年修成的剑二十二,竟败在一个小辈手上。
“老头儿,你看,我没骗你吧。”
眼见剑圣头顶支棱起“怀疑人生”的小泡泡,楚平生乐呵呵地看向剑晨,心想这应该是剑晨在剧中最高光的时刻,然后就像被人捏爆尿泡,一泻千里,断浪、步惊云、绝心……全程被虐,拉垮到不忍直视。
许久,老头儿才叹了一口气,脸上再看不到早前的意气风发,满身落寞,一缕灰白胡须顺风而逝,飘向远方。
“既然你知道我连无名的徒弟都胜不了,为什么还要学我的圣灵剑法?”
“剑二十二胜不了无名,不代表剑二十三也胜不了。”
“你说什么?剑……二十三?”
剑圣如遭重击。
“如果我没有猜错,无名知道你给雄霸下了战帖,也知道你会来他妻子的墓前等候,于是派出徒弟,特意破你的剑二十二,以便让你知难而退。”
“是这样么……”
剑晨皱起眉头,心说这楚平生究竟是何方神圣?怎么什么都知道。
“前辈,请随我来吧。”
他当然不能坐视楚平生重新挑起剑圣的战意,后退半步,向东一引。
“去哪里?”
“你不是要见我师父吗?”
剑圣想了想,迈步跟上。
不虚则是一脸忌惮盯着楚平生,摆出一副只要他敢跟上,便会出手阻拦的样子。
“不用这么紧张,我可没兴趣听无名说教。”
楚平生望剑圣背影说道:“我在镇子西南小清河旁的磨坊等你。”
话罢,双方背道而行,只留下不虚和尚傻立中间,皱眉不语。
……
当夜。
慕名镇西南。
一条清河上接银汉,悠悠东往。
磨坊对面的水车缓慢旋转,水箱的水淅沥沥落下,清脆悦耳,直若响泉。
楚平生坐在一团篝火旁,手里拿着三根竹签,上面是两寸多长,刨去内脏和鳞片的小鱼,不时往上面洒一点以辣椒、芝麻、豆蔻、桂皮等香料研磨而成的调料,再放到火上细致地烤。
滋滋……
小鱼很嫩,脂肪不多,但是在他的精心烤制下,还是冒出一串串细密的油泡,释出令人食指大动的肉香。
“楚大哥,还没好吗?”
楚楚在一旁馋得直咽口水。
离开于家村这两天,她明显瘦了,睡客栈的床还不习惯,以致眼袋也有些重。
“唔,差不多了。”
楚平生翻转最右边的竹签看了看,见油脂轻淌,外面一片焦黄,里面的水分也烤没了,便将竹签递过去。
她接在手中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烫得舌头一缩,紧蹙双眉,满脸委屈,看看他,只能嘟囔一句“好烫”,撅起小嘴,吹了一口又一口,想要把它弄凉一些再吃。
楚平生微微一笑,拿起中间的竹签看了看,确认烤好,放在嘴边咬了一口,感觉鱼肉又香滑,又细嫩,还带点甜口,微微一撕便从主刺脱落,不像那些冻货,鱼肉要么散成粉末,要么又老又柴,毫无口感可言。
“咦,楚大哥,你不嫌烫么?”
她这么一说,楚平生愣了下。
是,他有【大乘极乐天魔体】加成,一般程度的火焰是伤不到他的,不过烫的感觉还是有的,除非痛感超过一定水平,魔体才会屏蔽痛觉,故而平时吃饭,刚刚从锅里盛出的热粥还是要凉一凉再喝的,可是眼前的烤鱼,一口下去竟只有热感,没有烫感。
难不成这是麒麟血提升火抗所致?还真是……方便呢。
突然,他的耳翼动了动。
“既然来了,何不大大方方现身?一把年纪了还鬼鬼祟祟,不觉得很掉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