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俺啥时候能娶上媳妇啊?”
“莫要慌,你爹说了,等入了秋,咱们就去北边儿投奔你爹以前的弟兄,听说那厮现在占了个山头混得风生水起,只要到了那儿,咱们就不用过这种苦日子了,说不定你还能识字读书。”
“娘俺不想读书,俺就想娶个婆姨...”
“没出息的样子!到时候让你爹去给你抢个大家闺秀去!”
话语声不大,伴着猪油炒菜的味道从厨房里一起传出来,只觉得叽里呱啦地让人心烦,像他**乌鸦乱叫。
脑震荡带来的眩晕呕吐感越来越强,顾怀皱起眉头看了看四周,这走廊走到厨房已经到了尽头,再往回走,就是刚才的柴房和几个房间--这屋子也就这么大。
“去,叫你二叔他们吃饭。”
“好咧。”
脚步声响起,顾怀退回柴房里,一个少年郎走出厨房,脖子上还挂着如意锁,身高看来是得了那几个汉子的遗传,比顾怀还高。
他哼着不成调的歌,脚步轻快地走着,路过柴房的时候,里面传出来些细碎声响,他朝里面伸长脖子看了一眼,下意识骂了一句:“臭老鼠,早晚把你们抓了剥皮!”
黑暗里并没有肥大的老鼠窜出来,只有一只修长的手扯住了他的头发,将他的脖颈拉得笔直。
然后一柄柴刀就笔直地落了下来,像是裹挟着愤怒的风雷。
血光冲天。
……
少年郎一走,厨房里便只剩下了胖女人,正把刚出锅的菜盛进盘子。
时间到了大魏,百姓的吃食早已丰富起来,除了烹煮,如今炒菜炒饭也成了百姓们的心头好,虽然调味料肯定不如富贵人家丰富,但猪油炒菜的味道闻起来实在很香。
蒸笼里的馒头白白胖胖,胖女人挑起两个最松软的准备留给自己的儿子,想起自己男人那几个成天在这里混吃混喝的兄弟时,又忍不住骂了两句。
是,之前他们和自家男人是有过命的交情,也一起做过些大事,可如今年景也变了不是?自家男人上有老下有小,还整天跟着这几个老光棍一起厮混,实在是不成样子。
不过总算是让自家男人松了口往北边走,也不枉自己吹了这么久的枕头风。
胖女人犹豫片刻,便也决定再给他们加个菜,毕竟入秋一走,这辈子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以前自己总是碎碎念,但以后也算是眼不见心不烦了。
猪油入锅,胖女人切了些肉丝,葱姜蒜下锅爆开香味,一股青烟飘摇而上,站在她身后的顾怀动了动鼻子,感觉腹中的饥饿感好像越来越重了。
他此刻浑身都是血迹,几乎被染成了个血人,脸上的血虽然已经擦开,但脖子侧脸还留着不少,乍一看反而更加狰狞,倒像是索魂的厉鬼。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无声地走到女人身后的,他想了想,顺手拿起了胖女人放到一旁的菜刀。
然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女人回过头,只听“刷”的一声,血花便从她被割开的脖颈处喷涌出来,有些溅进了锅里,和着猪油葱姜炸响出声,发出一股奇怪的味道。
顾怀这次倒是有了经验,站得偏了些,看着女人跌跌撞撞地撞到桌上,想要喊叫却发不出声音的滑稽模样,他皱皱眉头,抓住女子的头发,朝着油锅猛然摁了下去。
味道越发难闻起来,还冒起了一阵一阵的黑烟,胖女人的力气很大,但脖颈处被割开的大口子让她完全失去了反抗能力,只能像是过年被放血的猪一样徒劳挣扎。
大概是考虑到不适合耽搁太久,也不希望发出太大的声响,顾怀一边加大了摁住的力道,一边眯起眼睛握紧菜刀,面无表情地一刀一刀砍了下去。
同时轻轻开口打破安静,也不在意她能不能听到:
“以前看电视剧啊什么的,看到人被砍脑袋,那一刀下去--刷,头就下来了,现在才知道全是他**骗人的,你猜怎么着?我刚才砍你儿子的时候,一刀竖劈下去,就给卡在骨头里了。”
他喘了口气,调整了呼吸:“还好你儿子被吓懵了,只知道用两只手死命推,连喊都喊不出来--不过下第二刀的时候我就稳了很多,实在抱歉,断头之类的,真的没有经验。”
血流了满地,抽搐痉挛的女人渐渐停止了挣扎,顾怀松开菜刀,把女人血肉模糊的脑袋从锅里拖出来,已经有些糊了,森森的白牙有些晃眼。
顾怀将她推到一边,被油锅里的味道一熏,原本的眩晕感更加严重了些,他弯下腰干呕了两声,目光看向了炉灶里跃动的火。
带给他一股久违的暖意。
……
有些刺鼻的焦糊味蔓延在空气里,木柴燃烧的噼啪声清脆悦耳,躺在床上的魁梧汉子慢慢睁开双眼,只感觉一股怒气窜上心头。
老大的婆娘,又他**把菜烧糊了?
也不知道老大英明一世怎么就娶了这么个玩意儿...他一边喊着三娘,一边从床上坐起来,隔壁铺的老四还有些迷糊,**眼睛支起身子。
汉子觉得有些不对:“你三哥没叫你换班?”
“没有啊,”老四也有些纳闷,“三哥是不是睡着了?”
汉子皱皱眉头,有些窝火,但又觉得怕是老三在和拿走了钥匙的自己置气,但转念一想也是该管管了,前些年老三就喜欢和男人一起去澡堂子,现在真是越发魔怔了。
他起身推**门,映入眼帘的,却是窜上了屋子大梁的汹涌火舌,之前关押顾怀的房间门是开着的,老三翻着白眼面目狰狞地僵在地上,裤子湿了一片,眼看是没气了。
火光沿着木制的地板飞速地蔓延,稍微靠近,皮肤就一阵刺痛,已经有被烧断的木头不停砸下,汉子眼前一黑,知道是出事了。
但他毕竟也是经历过风浪的,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慌,他冲回房间,左右开弓给了老四两个耳光把他打醒,拾起些衣物,盖在自己的身上。
“老三死了,绑的是个硬茬,三娘和阿大没看见,屋子被点了,咱们先冲出去!”
三言两语交代了事情,火焰已经开始蔓延进这个房间,他深吸口气,一脚踹开了燃着火的房门。
短短几分钟,屋子里已经成了一片火海,甚至分不清哪里才是出口,空气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身上的毛发都开始蜷曲干枯,皮肤更是通红一片--再有几分钟,他们就要被闷死在这里。
魁梧至极的汉子发了一声喊,示意老四跟上自己,凭着对房间的熟悉,认准一个方向便冲进火海里,一道木梁猛地砸下,却被他大喝一声生生顶了起来!
直到老四也穿了过来,他才腾挪而出,一脚踹开拦在眼前燃烧着的桌椅,火势最为凶猛的门口处已经近在眼前。
但这一道火墙比之前的路加起来都难走。
呼吸变得极为困难,身上不知道被烧伤了多少皮肤,起了多少燎泡,要是再穿越那道火墙,说不定会变成火人,或者直接被闷死在那里。
魁梧汉子只犹豫了两秒,就强忍着身上被火灼烧仿若刀劈斧砍的疼痛,扯过老四,冲向火墙。
他们冲了过来。
然而求生的喜悦只在心里出现了一瞬间,老四那被烧得不成样子的脸上甚至笑容都还没展开,一颗石子就砸在他脑门上,将他砸回了火墙里。
被火光吞噬的木屋外,一道拄着柴刀的身影,把玩着手里从少年郎身上摸索出的弹弓,好像很满意它的威力。
他抬起头,看着冲出火海的魁梧汉子,看着他冒着青烟的半边身子,黑漆漆满是燎泡的皮肤,还有一颗已经被烫熟,像极了水煮鱼眼睛的眼珠,感叹于对方生命力之强的同时,也为自己这把火放得实在不够漂亮而觉得遗憾。
脸色苍白的青衫书生放下弹弓,拾起柴刀,看着对面那张被烫毁半边的脸,言语简单:
“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