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听李水说要把人送回去,顿时无语了:“槐兄,你莫不是在消遣我?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将她抢了出来,现在又送回去,这算怎么回事?”
李水叹了口气说道:“此人在商君别院,齐楚的墨者会罢休吗?那些杀手,必定源源不断的赶过来啊。俗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要是被惦记上了,我睡觉都得睁着一只眼。”
相里竹看见李水垂头丧气的样子,不由得乐开了花。然后笑眯眯的说道:“槐大人,请神容易送神难啊。现在你让我走,我也不走了。”
“把杀手引到你这里来,总好过引到淳于博士府上。你若要送我走,我就是爬,也得爬回来。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
李水一脸无奈,连声叹气。
他表面上装的很懊悔,其实心里已经乐开了花。他早就看透了相里竹的性格。争强好胜,不肯服输。
自己若强留她在这里,她必定想方设法地逃跑。若自己一直嚷嚷着把她送回去,她反倒不会走了。
至于刺客,李水有一万种方法对付他们。
李信在旁边说道:“算了,槐兄。反正那些刺客也认定了你,你就算把人送回去也没用。”
李信这么说,倒不是在配合着李水演戏,而是他真的不想把人送回去。
淳于越,毕竟是他的姐丈啊。第一天把人抢出来,第二天又把人送回去,这不是耍淳于越吗?李信一想到那老头对着自己谆谆教诲,心里就发毛。
李水借坡下驴,点了点头,说道:“罢了,那就暂时留在这里吧。不过丑话说在前面,万一我这里有什么事,姑娘还是赶快离开的好。”
相里竹呵呵冷笑了一声,也不说话,一副吃定了这里的样子。
过了一会,相里竹忽然好奇的问道:“你们方才说,刺客已经认定了这里,什么意思?齐楚两地的墨者,为什么要刺杀你们?”
槐谷子说道:“他们以为你在我这里。”
相里竹吃了一惊:“为什么?”
槐谷子说道:“因为我是谪仙,我是做出仙酒,蒸出馒头,打磨出凸透镜的绝世高人。他们可能以为,如此机巧的东西,是你所为,因此三番五次来商君别院杀人。”
相里竹眼睛瞪得老大:“你做出仙酒?你蒸出馒头?你打磨凸透镜?你在骗我吧?”
李信在旁边说道:“绝对没有,这些都是槐兄的手笔。不仅如此,槐兄还发明了代田法,还治好了伏尧公子背上疮疽。槐兄才华高绝,如今还没有发挥出万分之一来。”
李水听得心情舒畅,忍不住想道:“有李信这种朋友,时常在身边吹嘘一番,真的很舒服啊。”
投桃报李,李水也说道:“哪里哪里,比起李兄来,我还有所欠缺。李兄于万军阵中,斩上将首级,如同探囊取物。李兄真乃当时战神也。”
李信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相里竹冷眼旁观,片刻之后,坚定的摇了摇头,说道:“不可能,看你一脸猥琐,言语无耻,怎么可能是那位高人?更何况你太年轻了,阅历不够。那人起码要须发皆白才行。”
相里竹盯着李水,说道:“槐大人,希望你坦诚相待,你背后是不是有什么高人?能否将他请出来,与我一见?我有诸多疑问,只盼那位先生为我解答。”
李水有点无语,说道:“没有高人,只有我一人。我乃天上谪仙下凡,当然才华高绝,这很奇怪吗?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
相里竹说道:“那位先生,是不是住在商君别院?”
李水说道:“是啊,我一直住在商君别院。”
相里竹点了点头:“好!商君别院也没多大,我早晚能将他找出来。”
李水笑着说道:“你不怕刺客吗?”
相里竹说道:“若那位高人当真在这里,应该有办法挡住刺客。和他在一块,反倒是最安全的。”
李水笑嘻嘻的说道:“你为何不相信我是那个高人呢?你有什么不懂的问题?我都可以教你的。”
相里竹淡淡的说道:“不用了。你只是听了高人只言片语,拾人牙慧罢了。若你当真有心,就请高人出来相见。”
李水叹了口气,对相里竹说道:“算了,随你的大小便吧。”
相里竹气得脸色通红:“呸,无耻之徒。”
…………
李水安顿好了相里竹的住处,又从匠户之中,选了两个身强体壮的大娘。
这两位大娘一方面是照顾相里竹,一方面是防止再有刺客来害人,一方面也是防止相里竹反悔逃跑。
都安排好了之后,李水和李信进了一间小屋。
李信说道:“槐兄,商君别院,不安全了。可以想见,日后有源源不断的刺客过来。这如何是好?不如你带着相里竹入宫吧,住在丹房。刺客就算胆子再大,也不可能进宫行刺吧?”
李水苦笑了一声:“那我这不是变相地被软禁了吗?”
李信说道:“性命要紧啊,否则的话,你还有什么办法?”
李水说道:“办法总比问题多。比如,我们可以转移刺客的视线。李兄,你能不能调来一支精兵?人数不用太多,三五十人就行。我需要用他们几个月。”
李信说道:“三五十人,倒是不难。不过……你当真有办法对付刺客?”
李水笑嘻嘻的说道:“当然,当然,明**就知道了。”
两人商议了一阵之后,李信打了个哈欠,去睡觉了。
今天晚上,已经忙了一夜,确实应该去睡了。
…………
商君别院的人睡着了,皇宫中的人却没有睡着。
嬴政坐在书房,半点困意都没有。他看着宫灯中的火光,正在沉思:“今日,朕刚刚到商君别院,晚上便遇到了刺客。那些刺客,怎么知道朕在商君别院呢?”
“朕带着三千人出城,一路上没有通知任何人。朕坐在普通的马车当中,即便有咸阳城的百姓看到了,也不知道是朕出去了,顶多以为军士调动而已。”ъìQυGΕtV
“三千人到了商君别院之后,所有人再未踏出去一步。即便是偿还牛租的老农,也没有离开。”
“如此说来,朕到达商君别院的消息,是从宫中泄露出来的?”
“知道这个消息的,唯有朕、赵高、季明。赵高一直在朕身边。他没有时间勾结刺客。倒是这季明……”
嬴政想到季明,心中顿时就有些不快了。他自言自语的说道:“此人不久前,还联络了王离,帮着王氏打探朕的消息。王氏覆灭之后,此人又上蹿下跳,想要联络其他的朝臣。当朕不知道吗?”
“此人,真是不甘寂寞啊。难道……他联络了反贼?是项梁吗?”嬴政想道项梁,目光顿时一缩。
在这一瞬间,他脑海中形成了一条连贯的线索:季明,因为诬告槐谷子而失宠。失宠之后,投靠王氏。被嬴政发现之后,屡次施以杖刑。季明怀恨在心,联络项梁,意图谋反。
想到这里,嬴政就喝了一声:“传季明来。”
…………
彼时,季明正在赵高房中。
赵高位高权重,有自己的府邸。可是当年,他也曾经在宫中住过一段时间。今日赵高随驾归来,又住在宫中了。
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季明岂肯放过?王氏倒台后,他本来就四处寻找靠山。现在听说赵高来了,顿时兴冲冲的,捧着这些年来搜集的一些珠宝,去拜见赵高了。
赵高对季明的珠宝不感兴趣。但是对季明这个人很感兴趣。
赵高已经贵为中车府令,可是在宫中,也需要一个眼线。季明是在皇帝身边贴身伺候的,皇帝的一举一动,他都尽收眼底。若得到此人帮助,就可以更容易掌控皇帝的心思了。
于是赵高将季明迎了进去,收下了他的礼物。
这些礼物,赵高看不上眼,但是不收礼,季明怕是心中不安。
赵高和季明闲聊了几句,就把他送出来了。两人没有达成任何协议,赵高也没有给他任何承诺。但是季明知道,自己已经算是榜上赵高这棵大树了。
他喜滋滋的从赵高房中出来,然后就遇到了一个小宦官,说皇帝传他去书房。
季明一溜小跑着进了书房,走到门口的时候,他跪伏在地,膝行而前。
这个动作是季明新创造出来的,显得对陛下尊重,又可以忽略左右脚的问题。很完美。ωωw.Bǐqυgétν
嬴政看他这副模样进来,心中不由得冷笑:“真是个谄媚小人。”
嬴政不动声色,将一捆竹简交给季明,说道:“你将此物,送与宫中掌刑官。”
季明答应了一声,接过竹简,小心翼翼的退出去了。
掌刑官,他熟悉的很,因为最近总是挨打,动不动就往那边跑。
片刻之后,季明见到了掌刑官。
那人一见季明来了,顿时叹了口气:“又来活了,让人歇一歇也不成吗?”
季明仿佛猜到了掌刑官的心思,呵呵一笑,说道:“老兄莫慌,今日我不是来领杖刑的。而是来送信的。皇帝手谕。”
掌刑官慌忙接了,然后将竹简展开,看了一会之后,就开始神色古怪的盯着季明。
季明问道:“怎么?”
掌刑官说道:“陛下让下官问你,你的同党是谁?”
季明一愣:“什么同党?我哪里有同党?”
掌刑官叹了口气:“对不住了,手谕中说道,若你否认的话,先打八十。”
季明欲哭无泪,想要开口喊冤,不过想了想,最后还是叹了口气,乖乖趴好,对掌刑官说道:“老兄,受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