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
西边漫天红霞，橘红光芒照射在皇城城楼，下方的城门已经关上，门上开着的小门倒是并未关闭，仍然有人在进出，瞧见这一幕，小跑而来的谭忠孝松了一口气。
上官燕进入冷宫，云华宫却仍然是她的住所，仍然有不少人留在那里，谭忠孝也是留守人员之一，今天在冷宫，不过是帮忙而已，之后，还是会在云华宫当差。
正常情况下，晚上他会回到内侍居住的地方。
小桂子这样无品级的内侍住的是大通铺，有着品级的谭忠孝虽然没有独立小院，却也有单独房间。
不在云华宫值夜班，就要回到居所睡觉。
不过，谭忠孝在皇城外还有家，因为明天不当值，他也就没有返回居所，而是请假出城。
大魏皇宫，内侍大致有三种来历。
第一种就是魏小宝，小桂子这样活不下去的孤儿，通过筛选之后得以进宫。
第二种则是李国忠这样成年人自宫，不过，这类人需得花钱走后门才能进来，大部分人是做不到的，他们没法进宫，只能在外城沦落成乞丐乞讨。
有个花子帮就是由这类人组成。
第三种来历就是谭忠孝这类，宦官家庭出身，祖祖辈辈家里都有人入宫。
在宫外，有着住所，皇城根下本地人。
牺牲一只鸟，幸福全家族。
大概便是如此。
谭忠孝年纪轻轻地就有了品级，还能进入云华宫当差，能力是一回事，背景所起的作用更加重要。
从七品虽然是最低级的宦官。
来到外面，却有大把人尊敬。
“快点！”
守护大门的御林军朝谭忠孝喊了声。
“好呢！”
谭忠孝笑着应道。
脚下用力，一溜风般冲了过来。
宫城和皇城是两个系统，宫城负责巡护的是大内侍卫，皇城则是御林军，时常轮换前往北方杀蛮子的军队，并非花架子的礼仪大队，谭忠孝可不想得罪他们。
他安静地站在城门口的留影石前。
透过他的视角，顾夕朝好奇地看着留影石，那是一面光滑一面粗糙的长方形巨石，像穿衣镜一样立在城门口，粗糙的一面对着城墙，篆刻着符文。
光滑的一面则向外。
进出皇城的人都必须在留影石前留影，就像谭忠孝现在做的那样，唯有留下自己的气息，被留影石确认是本人，进出的符牌又通过了验证，方才能够出入。
留影石是一件巨大的法器。
从谭忠孝那里获得认知，里面封着一个强大的诡异，当你第一次留影之后，一丝气息就被诡异捕获吞噬，再次留影的时候，气息若是对不上？
必定是西贝货。
顾夕朝前世明末三大案的梃击案之类的就绝不可能发生。
若是能够瞒过留影石的大能，也不会从城门进来了，闯一闯皇城的防护大阵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留影石很强。
现在，谭忠孝神魂内藏着魔种。
这个强大诡异能不能认出来呢？
顾夕朝有点好奇。
终于，轮到了谭忠孝。
他是最后一个人，后面也有人赶来，却被守门的御林军军官高喊止步，让他们离开。
谭忠孝满不在乎地站在留影石前。
蓝色的光晕在光滑的石面上生成，逸散出来，将谭忠孝全身笼罩，冰凉的气息渗透进来。
类似的场景，谭忠孝经历过很多次。
一点也不在意，甚至有些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魔种也感受到了清凉的气息，随着谭忠孝的神魂一起笼罩在蓝光下，被其冲刷。
一个呼吸时间，蓝光倒卷而回。
然后，留影石仿佛变成了镜子，谭忠孝的影子出现在镜面上，和他一般无二。
他望着镜面内的自己，整理了一下衣冠。
“快走！”
守门的御林军不耐烦地吼了一声。
“是。”
他嬉笑着点点头，穿过城门洞，从打开的小门走了出去，等他出去后，小门在身后关上。
“嘭！”
一声闷响，落闸上闩。
宫城外是皇城，皇城外是内城，内城之外是外城，外城之外是城关，整个白玉京类似于圆环套圆环，只不过，布局并非圆环，而是方形罢了。
谭忠孝的谭家位于外城西边，平安坊十九号。
不过，他并未回家，而是赶在关闭城门前出了外城，去到了西城外的城关。
整个皇城宫城，内外城加起来，都没有城关的面积大。
只不过，城内比较讲究规矩，算是五城兵马司的防护重点，又有钦天监的术士巡游坐镇，相对而言，比城关要安全不少，住在里面的人多多少少有些看不起住在外面的。
歧视链无所不在。
但是，城关比城内热闹。
不存在宵禁，可以夜夜笙歌，哪怕是到了下半夜，依旧灯火通明，就像是不夜城。
当然，鱼龙混杂，谈不上什么安全。
水井坊。
一间大杂院。
院门紧闭，里面鸦雀无声。
已经找地方换上平民服饰的谭忠孝溜达着从院门路过。
他看了看门下方仿佛小儿涂鸦画着的粉笔字，离开院门，转入旁边的一条小巷，来到了巷子中间，大宅院在这里开着一间侧门，松木制造，涂着黑漆。
他来到这里，扭头看了看。
没发现有人，他敲响门环。
三长两短，间隔五个呼吸，重复三次。
门后，传来脚步声，以及急促的呼吸声。
“谁？”
那人问道。
“七杀真君在上，福宁安康……”
谭忠孝竖起手掌，轻声说道。
七杀真君！
这就是顾夕朝觉得他有趣的原因。
这家伙是一个**信徒，信奉的是一个叫七杀真君的邪神，然而，这个七杀真君流露出来的气息却和顾夕朝识海内收藏的七杀碑极其相似。
同一个本源。
只不过，谭忠孝身上的气息乃是通过祭祀仪式从他信奉的七杀真君那里获得。
并非像魏小宝那样通过观想七杀碑苦练而成。
这两者，会有什么不同？
又有什么关联？
顾夕朝很好奇。
“咿呀！”
侧门打开，却未完全打开，露出了几尺的缝隙。
谭忠孝飞快挤了进去。
“灵官，有礼了！”
开门的人朝他行了个礼。
“嗯。”
他点点头，大踏步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