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苄州。
阴雨连绵,不适宜赶路,大队伍停在避雨处整顿。
不知道李同光干什么去了,林柚在马车与邢述商量褚国的事。
突然,一阵喧哗声响起。
林柚撩开帘子,就见于十三夸张地张大了手臂喊道:“我觉得不行了,我不能再吃饼了!我现在拿弓的手都在发抖,射偏了很危险的!”
他们现在忙着赶路,除非必要情况很少停下来歇息。
不停下来,伙食自然跟不上了,只能啃些饼子充充饥。
一连吃了几天,于十三终于忍不住了。
“你爱吃不吃。”宁远舟抱着手臂,一点也不惯着他,“你不吃,别人吃。”
其余六道堂的人和礼王杨盈凑在一起嬉笑。
雨已经停了,李同光和任如意手持油纸伞,从小路上渐渐走近。
“看看。”钱昭看热闹不嫌事大,示意宁远舟。
虽然李同光和任如意已经相认,但他一直看宁远舟不顺眼,拒绝承认他的师丈身份。
甚至每天除了在林柚身边,就缠着任如意,不让宁远舟靠近。
看宁远舟吃瘪,几乎已经成为了六道堂众人的保留项目。
众目睽睽之下,李同光将一个袋子递给了任如意。
林柚没再多看,放下帘子对邢述道:“行了,先这样吧。准备准备,马上出发。”
“是。”
将马车里的东西收拢好,林柚径直离开了坐了一路的马车。
远远望见宁远舟气势汹汹地走向李同光,林柚歪了歪头,将东西递给柴明,还是走了过去。
“你刚才对殿下什么态度?”宁远舟质问道。
“我不就打掉了几颗枣子而已,怎么,他是珍珠宝贝吗?非得人人都捧着他。”
礼王作为任如意的第二个徒弟,李同光偏执的认为任如意只能对他一人好,如同看不惯宁远舟一样看不惯她。
甚至在任如意给杨盈分享李同光摘的青枣时,李同光直接将其打落,非常小气地一颗也不给她吃。
“我不喜欢他难道不行吗?”李同光淡定道。
“我说你这么大人了还……”
“都是一样的年纪,地位又相若,不喜欢便不喜欢,这有什么。”
林柚悄无声息地攥住李同光的胳膊,为他撑腰,毫不客气道:“倒是宁大人,因为吃醋这个态度对待引进使,怕是不妥。”
宁远舟吃瘪,又确实是他理亏,摸了摸鼻子道了声“赎罪”。
这一声让李同光心情大好,大方地告诉了他一件事情。
当时安梧两国大战,六道堂安排了一些人保护梧帝。其中有些人战死当场,按照中军之令应该抛尸河中。
但李同光看他们是忠义之士,不该落到尸骨无存的地步,便叫朱殷派人趁夜挖了些浅坑将他们葬在了浅滩上。
最重要的是,埋骨之地离这里不远。
宁远舟听闻,急切地问清楚了方向,也顾不上纠结李同光对礼王的态度了,便急匆匆地带人往那边去。
林柚看他步履匆匆的离开,也松开了李同光的胳膊准备离开,却被他拉住了胳膊。
“怎么了?”
“我摘了些青枣,可甜了,你尝尝。”李同光捧着一小袋青枣,期待地看着她。
林柚没接,只是沉默地盯了一会儿,笑道:“喜欢吃青枣的是你师父,我最不爱吃这种需要削皮的水果了。”
“啊?”李同光动作一滞,默默地将青枣收回来,如同做错事般小声道:“我看你挺爱吃苹果的,它们都差不多 还以为……”
“那是因为每次吃前都让人帮我把皮削掉了,不然我也不会吃的。”
林柚耐心地解释了几句,不远处邢述已经做好准备冲她招手了,只能急匆匆地丢下一句“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便快步离开。
李同光呆立在湖边,静静地看着手里的青枣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个半时辰后,宁远舟他们将六道堂的兄弟们火葬后心情低落地回来了。
李同光端着一个瓷碗,敲了敲林柚的马车,可惜半天没有回应。
“你找殿下吗?”柴明路过,顺嘴问了一句。
李同光轻轻地“嗯”了一声,不自觉地攥紧了手里的瓷碗。
既然林柚不喜欢吃带皮的水果,那他便不嫌麻烦的给青枣一颗颗地削了皮。
他曾经尝过的甜味,也想分享给她。
“可是殿下已经出发回褚国了,您不知道吗?”说到这个,柴明就郁闷。
本来他都发现林柚和邢述要悄悄离开了,偏偏林柚借口他该与宁头一起去祭奠战死的兄弟,婉拒了他。
理由合情合理,柴明也确实惦记着曾经并肩作战的同伴,没有任何别的选择。
但好在,林柚拒绝的同时也承诺,等他处理完六道堂这边的事情,以后就将他带在身边。
柴明自己心情还不错,没注意到对面李同光脸色“唰”的一下子变了。
“她没跟我说。”李同光摇了摇头,抓着柴明的胳膊急切地追问道:“她有说回去干什么吗?还会回来吗?”
“好像是为了三日后褚国新帝的登基仪式,具体的她也没跟我说。”柴明同样一无所知,只是想起来林柚临走前的委托,从腰带里翻出一张纸条递了过去。
“哦对,这是她上马前写了,让我交给你的。”
李同光迫不及待地接过来,展开逐字逐句的阅读——给你个表现的机会,处理完事情回来验收成果。
“还好还好。”李同光松了一口气,与手里失去皮的青枣相顾无言。
他还以为林柚因为青枣之事生气了呢。
不过这次她虽然没生气,也给李同光敲响了一个警钟。
林柚与他师父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拥有独立的性格和人格。
他不能凭借着一些粗浅了解,便想当然地将她和师父的喜好合并同类项。
不知不觉中,林柚早在李同光的心里占据了相当重要的地位。
李同光发了多久的愣,柴明就陪着站了多久。
正当他无聊地把玩着自己的名牌时,眼前人猛然抬起头,目光清明地将纸条叠整齐塞进了前胸。
“侯爷,你怎么了?”柴明好奇道。
“无事。”李同光重新恢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冷模样,将手里的瓷碗顺手塞给了柴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柴明摸不着头脑,在元禄探头探脑中掀开了碗上面的盖子,“哇塞,这青枣居然还削了皮。”
“看来在他那儿,林美人要比美人待遇高啊。”于十三摇着折扇突然出现,捏了一颗青枣细细品味,“你们别说,削皮后好像更甜了。”
“所以林姑娘到底是什么人?和长庆侯是什么关系?”孙朗真心发问。
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但几个人能将一碗青枣瓜分完。
于十三吃完评价道:“给不大的青枣一个个削皮,这么麻烦的事长庆侯都愿意做。要说他不喜欢林美人,我第一个不信。”
“我也觉得,反正我对兄弟你们是做不到这样。”孙郎附和道。
钱昭静静地听着他们七嘴八舌的讨论,一抹名叫“恍然大悟”的光芒在眼中慢慢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