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经是晚上六点半,印厂那边四月刊已制版,昼川的车已经在元月社大门八百米开外的地方做贼似的等着了,一切仿佛已经尘埃落定。
于姚看见那个“男生男生配”整个人都露出了窒息的表情,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的杀气,她二话不说拿起手机打电话给老苗,此时老苗正在一个坐标距离元月社一千米不到的地方和人聚餐,接起电话来,声音听上去醉醺醺的,并且拒绝回来加班改版。
“可以,你要么现在回来,要么永远不要回来了。”
于姚撂下了这么霸气的一句话,挂了电话抬头,初礼那边已经在打电话给印厂,接连道歉并麻烦印厂的人帮忙重新制版,因为这个封底肯定是用不了的——
和谐之风吹拂之下,老板还特意强调过注意响应国家号召,这会儿确实没人敢拿这个开玩笑,老板不知道还好,知道了到时候就是一场连美工都难以逃脱的大型连坐……等着《小神仙》刚捅出篓子没多久,这会儿再出事,明年还有没有《月光》杂志这件事怕是都俩说。
好在印厂那边因为是元月社的各杂志一直合作的印厂,出这种事虽然大家都不愿意看到却也还是答应下来等待新的文件过去重新制版……初礼挂了电话和于姚面面相觑几秒,只好坐下来,认命加班——
‘猴子请来的水军:再等半个小时啊啊啊啊啊!’
‘昼川:不是下午都闲着去洗鱼缸了,这会又加班?’
‘猴子请来的水军:突然发现老苗负责的版块出了问题,他又不肯回来加班,没办法啊只能先顶着……我对制图软件又不熟悉,所以得浪费点时间。’
‘昼川:……’
‘昼川:现在才六点十分,你七点前搞完,大大我二十八年来第一次和人约会,你敢以“加班”为借口毁了它我就敢拧断你的脖子。’
‘猴子请来的水军:……’
‘猴子请来的水军:约会?不是去吃饭然后陪你剪头发?’
‘猴子请来的水军:这是约会吗?’
‘昼川:不是,是吃饭和剪头。’
‘昼川:我上哪找的你这种弱智?’
“……”
说时迟那时快,什么老苗啊河蟹啊初礼都顾不上了,当即抓过手边的一面镜子拿起来照了照自己的脸;又打开包包看看自己有没有带补妆的东西;最后看了眼自己今天这一身搭配,啊,早知道不该穿这件黑色羽绒服,土死了……
‘猴子请来的水军:为什么是约会不提前告诉我一声T.T我原本可以表现得更好的,比如打扮打扮什么的,至少可以不用穿羽绒服。’
‘昼川:没考虑到你的智商,对不起啊。’
‘昼川:这么冷的天不穿羽绒服你想穿什么啊,听过倒春寒吗?病了还得送你去医院。’
‘猴子请来的水军:……以前明明有一起去看过电影的。’
‘昼川:江与诚也在那次?那也算?’
‘昼川:你意思是我们三人共享了我的第一次约会?’
‘昼川:你想恶心谁?’
初礼见昼川下一秒就准备要登门拜访和她打一架的模样,也不敢多说,敷衍地发了个“嘿嘿”之后放下手机扑向电脑——
手脚利落地将老苗的“男生男生配”删得干干净净,想文案用了十分钟,最终像个老土帽似的硬着头皮准备用“出发!向着梦想之中的利维坦号!”这样的封底语;
接下来又用了二十几分钟,一边打电话问阿象,一边盲人摸象似的一点点摸索着;
边接受阿象语音指挥,边吭哧吭哧地研究排版软件怎么玩,等她刚摸到一点门路准备做好再版时……
老苗姗姗归来。
初礼看了眼电脑右下角,此时距离于姚打电话给老苗已经过去了快四十分钟,根据他刚才吃饭的地方,走路到元月社最多也就十来分钟。
老苗浑身酒气,到了地方看了眼加班中的初礼和于姚,甚至没有跟她们打招呼,直接把两人当做空气……当初礼将做好的文件发给于姚看时,老苗也一屁股在她身边坐下——
带起一阵含括浓重酒精气息的凉风拂面而来,初礼转过头看了一眼老苗,看着他打开电脑,初礼说:“你现在才来,新的封底都快做好了。”
老苗还是没理他。
而是自顾自打开word,然后在初礼和于姚的双双注视下,把字体调到一号最大字体,加黑加粗,居中,飞快地敲下三个字——
‘辞职函’。
初礼:“……”
于姚:“……”
七点差一刻。
坐在车里的昼川已经第七次抬起手看手腕上的表——在习惯性用手机看时间的现代人大背景下,此动作单纯代表了做出动作的人不耐烦以及暴躁,拿出手机在手上掂量了一下,犹豫再三,却还是没有把催促的电话拨打出去。
昼川皱着眉坐在车里,直到下一秒,远远地看见一团裹成球的人拎着包一路小跑埋头靠近……她穿着黑色的短靴黑色的裙子,羽绒服也是黑色的,隐约露出底下奶白色的高领毛衣,整个人被冻得缩头缩脑的,眼被北风吹成了两条线——
她站在昼川车的不远处停了下来,又像是只狐獴模样,努力伸长了脖子,东张西望了下像是在寻找什么。
“……”
这么一个画面,却轻易将男人之前的烦躁压了下去,内心的负面情绪一下子消失,男人解开车门锁,打亮车灯,鸣了下喇叭。
随即便看见初礼一下子将脑袋转了过来,几乎是跳起来似的冲到车子旁边拉开副驾驶座的门,带着扑鼻而来的冰凉冰雪气息钻进车里,她长叹一口气,抽抽被冻得通红的鼻尖:“解冻了,解冻了,感觉自己就像是一条被冻得邦邦硬的速冻带鱼……”
“我看是咸鱼……”
昼川话语未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