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成明遥望远处屋顶的白幡,尽是城中的亡魂。沉吟道:“殷相公出不起价,那就找出得起的人来!”
孙安丰脑子里把符合条件的人都盘算一遍,一无所获,“谁?”
范成明:“陈仓人披麻戴孝去长安告状,事情闹大,有心人自然会跳出来。”
行事出于利益,殷博瀚所作所为没有伤害范成明的根本利益,愿意说句公道话已经很是良心。
他保证哪日朝廷问起来,一定如实把陈仓见闻相告,不掺一滴水。
孙安丰倒吸一口凉气,陈仓若真这般闹起来,哪怕殷博瀚的相位保住,几十年积累起来的令名也得一朝丧尽。
诗文流传千古,这桩“佚事”也会跟着流传千古。
谁叫他诗文写得太好,名气太大呢。
此事若坐实,大吴日后修史,殷博瀚的位置既不在宰相列传,也不在才子传,酷吏列传才是他的归处。
范成明的计策,太毒了!
虽然殷博瀚并非纯粹的文人,不大在意名声,但坏名声对官途有碍。
官大一级压死人,范成明怎么说,孙安丰就怎么做呗。
孙安丰找到这两日似游魂般飘荡在县衙内的左敏达。
县衙内,他敬陪末座;县衙外,有唐高卓顶着,自然显得可有可无。
孙安丰状似无意般说道:“他日陈仓修县志,将如何记载这场祸事?”
左敏达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孙校尉果真是将门难得的读书种子。”
这时候还想着县志,他作为父母官,不能保境安民,背负一身骂名不冤。
孙安丰:“陈仓家家挂白,却偏居关中一隅。陈仓百姓所受的冤屈和不公,满城白纷纷,长安不闻,天下也不知。恐怕只有他日修县志时,才记得这一桩惨事,如果他们那时还没有忘了的话。”
左敏达僵硬地牵动嘴角,“孙校尉何出此言?”
孙安丰:“有感而发。”
总不能说他是奉命而行,再深层的原因,段晓棠是个心直的,范成明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言罢,孙安丰去公房查阅卷宗,他必须把握住案件的进度。
左敏达在原地呆愣许久,摇摇晃晃起来,和衙役交代道:“本官在县衙内躲了许久,现去城中看看。”
范成明袖了两张文稿回到营地,掏出来一看黑白一片,字迹倒是挺工整的。
放弃自己钻研的可能,原样放好,等段晓棠回来,找人一块翻译。
翻译人员都是现成的——唐高卓。
唐高卓手拿一份抄本看了许久,其他共看一份。
范成明见他许久没有言语,“能看出朵花来么?”
唐高卓摇头晃脑道:“感慨下诗文大家的底蕴而已。”
李开德:“写的什么?”他看半天没看明白。
范成明:“平日叫你们多读书,看,这时候不够用了吧!”
段晓棠一知半解,问道:“奏折中可有矫饰之言?”
唐高卓:“并无。”
范成明惊讶道:“这么实诚!”
不像呀!
唐高卓:“殷相公只不过在奏折中避重就轻。”文人的春秋笔法。
唐高卓能看出来,是因为他是亲历者,还有一点在刑部落下的职业病。
唐高卓:“照殷相公的说法,陈仓变乱中,所有人都有功,只冯翊的将官要吃点挂落。”
没办法,炸营的事太大,包不住。
猪肉分得又快又好!
李开德:“怎么个功劳法?”
唐高卓总结一番,“相公及诸官吏坐镇县衙,居中调度,临危不惧。”听回禀军情也算调度的一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