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刘洪成无论是感念段晓棠的救命之恩,还是真的有利可图,不遗余力牵线搭桥,让处置战利品的事推进得极为顺利。
今年再做生意,中间少了穿针引线的人,处置起来平白多了几重困难。
城门处走来一队穿着粗布麻衣的犯人,男女各行一列,手脚皆系有麻绳。
照律令该是脖套枷锁,脚系镣铐一路走去流放地,可近来犯人太多,枷锁镣铐不够用,只能系麻绳。
高德生:“祝娘子,刘东家来了。”
押送的衙差留下一刻钟,容犯人与亲友告别。
高德生连忙挎着两个大包裹跑过去,里头全是何春梅趁着处置战利品大甩卖,买回来的“破皮烂袄”,别看样子破旧,保暖没问题。
真正鲜亮的东西,流放路上保不住。
高德生解开包裹,将最面上的皮袄,系在刘洪成腰间,“东家,别嫌热,越往北走越冷。”
树倒猢狲散,刘洪成没指望会有人来送自己,不受牵连便是好的。
刘洪成眼眶微红,“德生,你怎么来啦?”
高德生:“我打听到你的消息……”
他十二岁进刘氏商行做学徒,要不是刘洪成照顾,不可能娶妻生女,养家糊口,人得知道念恩。
刘洪成见包裹里许多旧袄子,对高德生是一笔不小的负担,“现在做什么营生?”
高德生:“我娘子搭线,去段将军家,给林娘子赶车。”
刘洪成想到何春梅的背景,知道陌生的段将军,其实是在华阴遇上的段司戈。“拜将了,挺好。”
高德生再沾上娘子的光,逃脱一劫。
高德生不好多说,段晓棠拜将,是因为平定杨胤叛乱,虽然和刘洪成的遭遇没有直接关系。
正好祝明月过来,高德生便往后走,给刘家其他人送衣裳。
若非高德生认出来,祝明月恐怕在人群中找不出刘洪成。
过去的刘洪成衣着体面精神健旺,此刻说不出的狼狈落魄,彷佛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刘洪成原在华阴遭难时,就生出隐退之意,想着和主家慢慢交割,带家人返乡做个富家翁,只是没想到祸事来得这么快。
祝明月:“刘东家好。”
刘洪成更想不到,祝明月来了。
祝明月指指手中的包袱,“里头装了几块列巴,别嫌难吃,能扛饿。还有几瓶常用药。”
不嫌刘洪成样子腌臜,将包裹挂在他脖子上。累是累点,只能等途中解手时再放到肩上去。
祝明月安慰道:“刘东家切莫泄气,天生我材必有用,到辽东说不定能大展拳脚。”
刘洪成:“谢娘子吉言。”他现在只求能一家人能手脚俱全到辽东。
借着身形遮挡,祝明月将一个小荷包塞到刘洪成手里。
刘洪成久经商事,一过手就摸出来,荷包里装的是金豆子。“这……”
祝明月:“算我借给刘东家的本钱。”
刘洪成走南闯北,做惯大生意,原先这点金子在他眼里算不得事,可现在陡然生出一股豪气。
刘洪成:“谢娘子看的起,算刘某借的,利息九出十三归。”
他若能东山再起,再高的利息也不怕;若不能,只能辜负祝明月一份情义。
祝明月暗道,刘洪成待自己够狠,笑道:“好,我等着收刘东家的利息。”
高德生散完衣裳回来,包袱底还多两件。他按照刘家的人头准备,刘家有两个人,在这段被监禁的日子里死了。
高德生一不做二不休,将包裹重新系上,挂在刘洪成长子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