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晓棠:“这次俘虏营处置不过来,各路先锋不得不暂时收容俘虏。”
俘虏造成的拖延行军、造成的争执纠纷和骚乱,都不想再提及。
段晓棠:“后来收到武将军一路,俘虏伤害将官的消息。”
祝明月抢先问道:“你担心事态无法控制?”
祝明月出发之前做过功课,请教过李君璠徐昭然,战后的俘虏如何处置。
这两人都未曾经历过战阵,只能照本宣科。
冯睿达倒有不同见解,挑一批刺头杀鸡儆猴,资质好的吸纳入军队,其他的做辅军、民夫,立功则奖,亦或放出去任他们自生自灭。
另有一个前提,这是对民乱的“温和”处置方式,若对异族,只会更残忍。
段晓棠无奈摇头否认,“不是。”
杀俘以控制局势,是为利益,但她不是。
段晓棠:“我行军过处,见百姓多艰,皆是人祸。烧杀抢掠,奸**掳劫,这是军队、是人该干的事吗?”
举刀不为保护身后的同胞,而是挥刀向更弱者,与禽兽何异!
吃人,不分形态和过程。
祝明月不曾想到,段晓棠所做所为不为利是为义,为公道。
惩恶扬善,就是这么荒唐且天真的理由。
祝明月撩起外裙放置在膝上,和段晓棠同样的蹲姿,扭头道:“知道我现在看你像什么吗?”
段晓棠破罐破摔道:“异化的怪物,一个满手血腥的屠夫?”
祝明月嘴角含笑,“像家长隔段时间不见,窜了个头的孩子,有些陌生,但更多的是欣慰。”
她和段晓棠之间,隔的不仅是时间,还有不同的生活环境。
段晓棠眼神躲避,“祝总,突然这么慈爱,我有点不习惯。”
祝明月不禁失笑,“哈哈!”
话音一转,“其实你做事的出发点没错,只是活干的有点糙。”
段晓棠吊儿郎当道:“高见说来听听。”
祝明月:“重刑犯杀掉多浪费呀!该让他们受活罪以赎其过。”
段晓棠发出鼻音,“嗯?”
祝明月:“打成苦力,扔进矿山里,挖矿挖到死!”
矿山在这个时代与地狱无异,苦累且注定不得善终。
段晓棠戏言道:“这是资本家的手段?”不放过一丝一毫压榨油水的可能。
祝明月芜尔一笑,讽刺道:“不,这是伪善!”
段晓棠:“伪善!”一时不明白祝明月是褒是贬,顺这话头往下接,“把他们发配矿山?”
祝明月并不直接回答,而是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知道为什么不废死吗?”
段晓棠:“因为死亡才是人最为恐惧的东西。”
祝明月:“没有谁有资格代替受害者原谅,原谅他们是上帝的事,你只是送他们去见上帝。”
气氛眼见轻松,段晓棠玩笑道:“破次元壁了!”上帝在大吴没市场。
祝明月有的是替换说法,“佛陀、菩萨、道尊……”
段晓棠停顿一会,“明月,我以为你会站在道德制高点——”批判我。
祝明月脚有些麻,换一条腿蹲,“我说过,那是伪善!”
“你以为我们三个异乡人,在大吴算什么?”
段晓棠一时想不出答案,“算……”
祝明月揭开谜底,“我们是鸡蛋啊!”
脆弱的鸡蛋,面对一块块巨石。
祝明月:“我们走到今天很幸运,蛋壳尚且完整,但依旧轻轻碰一碰就碎了。”
风口上猪都能飞起来,但她们若是不幸,就是锅里的猪。
祝明月自视甚高,若将两世地位平移到大吴,她是不折不扣的“肉食者”,但一朝被剥夺所有,她成了肉食者眼中的猎物。
如果真有感同身受这种事,她更能代入在兵祸中破家灭门的百姓,而不是为非作歹的贼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