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至今都忘不了那一幕场景,村里一位伯伯在外面喝醉酒,七拐八拐跑到我家门口,用力的踢开屋门,母亲挺着大肚子正面相迎的时候,醉汉伯伯指着母亲的鼻子说:不是小看你,你这辈子注定是要断子绝孙的,你不信你生吧,你生第一个是丫头,对不?你第二个还是丫头,是不是?你再生……醉汉指了指母亲的肚子,嘴巴打着结说……还是……丫头!你们夫妻这辈子没有做好事,注定要断子绝孙……哼……哼……哼……醉汉伯伯说话的时候,整个房间里弥漫着一股臭味。他好像**了……
要知道,父母们平时在村子里为人做事很低调,很卑微。即使他们不出去找事,事儿也会主动找到家门口,我记得当时我躲在母亲的身后,眼泪巴巴的拉着母亲的衣角,后来过来一位叔叔把那位伯伯带走了,母亲跌坐在地上放声大哭!我在想如果当时我成年了,是不是就可以上去和那位伯伯打一架。可惜我当时只有五岁。只有用哭来抚慰内心的恐惧。最终我的哭也导致父亲的手在我**上打了几下。于是,哭声变得格外的隐忍……
这件事也在我幼小的心灵上留下了难以抹却的印记。那时候不懂醉汉伯伯说话的含义,只知道醉汉伯伯太嚣张,我感到害怕。母亲的哭泣是因为这个醉汉伯伯破门而入时,父亲坐在一边抽着闷烟而无动于衷,三个人,三种心情。哭声,叹气声在屋里萦绕。二妹躺在床上安稳的睡着。这一切与她没有任何关联。她也不用过早的经历……
谁知道随后发生的事情真的得到了应验。母亲足月生产,应了那位伯伯的话,落地的还是一个女孩,也就是我的三妹。那天我记得母亲坐在床头哭,父亲坐在床尾哭,外婆也在旁边的椅子上伤心掉泪,三妹不知道从她落地的那一刻,这个家好像不怎么欢迎她,三妹的到来让这个家更加的难过伤心,父母亲更加的抬不起头!父亲一个劲的打着自己的头,反反复复的带着哭腔说着“坏良心啊,坏良心啊,这辈子让我当绝户头”。这是我脑海里至今最清晰的一段记忆!而我看着众人皆哭,我也在旁边悄悄的掉眼泪。不可否认,我的共情能力太强,这也导致我不会控制情绪,也为我身上留下父亲的巴掌印找了充足的理由。父亲见不得家里人哭,而我会因为大人的伤悲来影响自己的心情,内心的恐惧让哭根本不需要酝酿,一个字有可能就泪如雨下,比如父亲常说的“滚”“走”“死”。当然父亲说出这样的一个字都是咬牙切齿的说,并且眉头紧锁,浑身颤抖,恨不得将我塞进他的口腔里,来回的咀嚼,然后奋力的吐进**堆里。
过往,真的不太敢去触碰,就像是摸到一个烫手山芋似的,烫痛的无以复加。
生活就是这么无情,想要什么,偏偏得不到,你不想要的,偏偏多的让人招架不住!生活就是这样残忍,残喘着还不得不继续前行!
夜深人静的时候,心情最为活跃,在黑暗的房屋里,会想东想西,用惆怅的情绪麻痹着自己!会一人分饰几个角色,喋喋不休的叮嘱自己,你应该这样,你应该那样,反反复复的复盘,越是这样心越凌乱。
试着说服自己,过往的不堪,父母们也无能为力。生活的不称心滋生了他们的火爆脾气。父母们对自己的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无非是村里的闲言碎语听多了,无处发泄的时候,把所有的气撒在家人的身上,而我们三姐妹就是不幸的产物!一直用脆弱的心情来看待万事万物!所有的事情都显得是苍白无力!
成长: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就是这样的矛盾体,一边试着去忘记过去,忘记那些不开心,但是有时候还是无意的撞击过往思绪,顺势来一波痛苦的回忆,可以肯定的是,心总是在这样惊魂未定的情节中缝缝补补。
逃离这个家,远离父母们的指责,逃离没有温度的家,远离那些看不起家人的邻居,离开那个流言蜚语四起的村落!把这所有的一切判定为成长路上不开心的原因!直到人走了,记忆还停留在原地。它犹如一把锋利的刀片,每去想一下,总会在心上象征性的划拉一下,疼痛的出卖了冷静的表情。
一个伤悲的人,她的回忆里应该全是灰色的回忆,一个快乐的人,她的回忆里肯定是开心的片段。而我注定就是前者,所有的回忆都不是那么的美好,偏要把自己沉浸进去,导致有意无意间会泪流满面!
我在理解着父母亲含辛茹苦的把我们姐妹三人养大的不易,但令我不解的是为什么挨打的画面,责骂的片段就没有停止过。父母们愤怒时手上的青筋凸起,唾沫星子溅到脸上的冰冷,让我像个刺猬一样蜷缩着,身体慢慢的移动到墙角处!只有挨着墙角才会觉得被保护起来,提供给我短暂的安全感!过往的回忆中,父母们的脸上也是没有一丝欢颜,到现在想起来的时候心隐隐作痛,那时候真的是又穷又苦,苦不仅是生活的苦,更是心灵上的苦!
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家中没有男孩吗?
很可笑又无知的答案!
在回忆的长河里游来游去,动作自如的浮起来沉下去,如此的折腾着,人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夜已深,姨妈又悄摸的坐起来,打开药瓶,放到嘴里一颗止疼片,端起茶杯喝口凉水快速的吞咽下去,一点也不犹豫,然后躺下。一切动作如行云流水,格外的顺畅。风扇在有气无力的摇晃着,宿舍里静悄悄的。
突然感觉到有股暖液从鼻孔流出,手快速的从枕头旁拽出来一坨纸,用力的按到鼻孔上,一股腥味弥漫在床头四周。我清醒的知道,我又流鼻血了……
我没有急于起床到外面清洗,借着外面的灯光将卫生纸搓成一个条状,塞进了鼻孔里。感觉到卫生纸被浸湿后,再换一下。也不知道换了几次,最后血被止住了,人也搞疲乏了,姨**呼噜声又开始响起。我这才小心翼翼的坐了起来,拿起床头堆起来的红色血纸,悄悄的推开门走了出去。
这时候,看到楼下有一群人你推我搡的涌向餐厅。吵骂声,尖叫声,声声入耳。下意识的反应,夜班下班了,吃饭时间到了。我轻轻的踮起脚尖,生怕有人注意到我,将血纸丢进门前的**桶,轻轻的走到洗手池旁,拧开水龙头,用清水反复清洗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