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裴望的脸上还哪有半点对顾时的意味深长?
他嘴角挂着慵懒笑意,一双眼眸却像是经历了无数次淬炼一样,一眼就能深入人心。
“此次前来,本来就是为了确定一个事情,以前只是猜测苏柳溪与柳溪村的人熟悉,但是不知道柳溪村人的勾当。
如今看来,只怕这事件不简单,苏柳溪很有可能知道月牙坳的贼匪就是柳溪村的人。”
“那咱们接下来应该要怎么做?”
“盯紧苏勇,我怀疑,苏勇是最终的接头人,至于苏康...”
裴望缓缓眯起眼睛,“一条滑不溜秋的老泥鳅。”
两人说话声音极细。
仔细听也不一定能听到分毫。
沈慕兮却听得一清二楚。
她知道自己的死与苏柳溪有关,却没想到,背后还牵连这么广...
苏勇她知道是谁。
但是...
苏康又是哪位?
是苏柳溪跟苏勇的亲戚?
“...那具女尸缺失的膝盖骨与右臂还未找到,需要再搜山吗?”
杜仲的声音拉回了沈慕兮的思绪。
在知道自己的膝盖骨跟右臂都还没找到时,顿时瞪大了眼睛。
她做鬼魂的时候,断臂跟膝盖骨都像**一样被丢在她身边...
怎么会没找到呢?
难道被野兽吃了?
想得太入神,她连两人迈出了荣郡王府大门门槛都没有觉察到。
直到在大门门槛处,她被挡了回去。
荣郡王府就像是长出了一道透明屏障似的,不管她怎么用力,就是出不去分毫。
万幸的是。
即使出不去荣郡王府,她现在可以在荣郡王府自由活动。
她可以守在女儿身边了。
这么想着,她迫不及待地转身,飘往主院的方向。
刚好与携手离开前厅的顾时、苏柳溪擦肩而过。
她的魂体穿过了苏柳溪的身体,后者一个激灵。
眼底闪过一丝惊恐,猛然转身。
确定看到一个往后飘的背影后,脸色顿时惨白如纸。
在她身旁的顾时立刻感觉到她身体的僵硬。
“可是身体不适?怎么连唇色都发白了?”
苏柳溪从惊恐中回神,整个人撞进了顾时的怀中,语无伦次道,“...顾时哥,我刚才给你惹麻烦了?但是我真的没法忍受旁人对你指指点点,我把自己的猜测也说了出来,那样揣测姐姐,是不是一个坏女人?”
“...怎么会?你也是为了维护我,再说了,本来就是沈氏不对在先,她闹了脾气,非要弄得人尽皆知...”
他们的对话清晰地传入了沈慕兮的耳中。
做鬼五感灵通有一点不好,就是不管自己想不想听,那些该进她脑子的不该进她脑子的声音,全都进入她的脑子了。
顾时跟苏柳溪的声音时不时从远处飘来,全都是苏柳溪诋毁她,顾时低哄苏柳溪...
沈慕兮烦躁地揉了揉耳朵。
就在她回到筱筱的住处外,她看到了一个高瘦的身影在探头探脑。
那个背影,有点眼熟。
沈慕兮回忆了一下,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瞬间从她的脑海里冒出来。
书音。
那个当初在老荣郡王妃身边跟着一起流放的小丫鬟。
当初追风的手受伤,最紧张的就是她了。
为了给追风凑钱买药,她甚至偷偷起早,想要去做苦力挣钱银,结果差点被调戏,被同样早起去想去山里打野食给顾时改善伙食的她碰到救下...
曾经她一度以为书音喜欢追风,还想着两人回来以后,会修成正果。
没想到,回来后,这俩人一个若无其事地跟在顾时身边。
一个却被指派到花房打理花草了。
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没人提及,沈慕兮自然也不可能刻意打听。
花房离主院的距离不近。
她怎么突然来这里了?
沈慕兮嘀咕着跟上。
很快,她就知道书音要做什么了。
看着给顾筱筱换衣裳的下人离**间后。
书音蹑手蹑脚地推开了房门。
“小小姐...”
她心疼地摸了摸顾筱筱的脸。
随即又伸手探向她的颈脉,翻了翻她的眼皮。
“怎么就一直昏迷不醒呢?”
书音满怀担忧地嘀咕了一句。
外头传来一阵响动。
她身子一缩,滚到了床底。
沈慕兮看得一阵紧张。
生怕书音被发现。
两个下人进屋,分工十分明确。
一个扶起顾筱筱掰开她的嘴巴,一个往她的嘴里灌漆黑的药汁。“你们给我筱筱喝了什么?”
沈慕兮明知道自己不能抢那些下人手中的碗,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熟悉的狂怒感觉出来,她努力稳住了自己的情绪。
生怕一激动,又被“吸”回去顾时身边。
“真的没问题吗?再喝下去,我怕小小姐真的...”
“闭嘴...”
两个下人的动作很麻利。
给顾筱筱灌了药以后,又捧着药碗离开。
沈慕兮连忙跟上两个下人离开的方向。
还未走出几步。
她只觉得脑门里传来一阵陌生又熟悉的昏眩感。
再次睁眼,天色已擦黑。
她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木兰山!!
木兰山的另一边,有一条小河,河边有一座小木屋。
看到小木屋的那一刻,本来已经模糊的记忆袭来。
沈慕兮只觉得自己的魂体都在发疼,疼得她连呼吸都困难——她的手指,就是在这里,被苏勇那个禽兽一根一根敲断的。
木屋的西南方向角落位置。
苏勇挥着锄头,似是在挖着什么。
锄头每挥动一下,沈慕兮就感觉到膝盖位置传来那阵几乎让她窒息的痛。
很快。
苏勇挖到硬物,挥锄头的动作停了下来。
开始用手挖。
很快从地底下挖出了一个成年男子大的宽口瓷盅,瓷盅的表面,用一块以金粉画满繁复梵文的红布包裹着。
看上去格外诡异。
沈慕兮从看到瓷盅的那一刻,向来轻盈的魂体,像是被千斤坠压顶。
不仅双膝位置疼得她几乎要跪在地上,连她的向来灵活的右手,此时也像是死了一样,不管她怎么用力,都动弹不了半分。
她心底瞬间涌现了一个荒唐的想法——她死的时候,右手被砍,膝盖骨被挖,那个被红布包裹的瓷盅里,该不会是缺失的膝盖骨跟右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