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甘!她恨!
她不怕死,但她不愿这般屈辱的死!更不愿那么多人因她而死!
霍云卿眼前一黑,周遭的一切都开始扭曲,她的身体在不断的往下坠,像是掉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她与黑暗纠缠,毫无知觉的身躯在某一刻突然真实感受到了冷,湿漉漉的寒意包裹着她,刺骨的冷。
“姐姐,姐姐可还好?”
熟悉的声音从某种屏障外传来,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让她愤怒!
盛满怒火的双眸倏地睁开,霍云卿却在下一瞬愣住了,她惊疑的发现自己不在红墙黑瓦的高墙里,而是瘫坐在霍家后院莲花池旁的木栈道上。
这一幕太熟悉了!
不正是三年前她在腊月寒冬救下不慎落水的萧璟丞后,因力竭而致小腿抽筋,差点溺死在池塘里的时候吗?
怎么会?
她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是她那满腔恨意就算天地也难容,因此她回到了三年前,一切还未发生的这一刻!
既如此,血海深仇,她定会千倍万倍的讨回来!
霍云卿抬眸看向正欲将她搀扶起身的霍惠然。
只一眼,便让霍惠然浑身胆寒,汗毛都竖了起来,不知为何,那一霎她以为自己看到了回来索命的厉鬼!
霍惠然眼神微闪,强忍心虚的伸手上前。
霍云卿拂袖挡开,斜睨了她一眼,而后起身扬手!
“啪!”
霍云卿动作流畅,丝毫不拖泥带水。
霍惠然捂住自己的脸颊瞬间落泪,我见犹怜的望着她:“姐姐为何…”
“啪!”
打断她的是霍云卿狠狠的又一巴掌。
她从小舞刀弄枪,手劲有多大可想而知,她这妹妹细皮嫩肉,一巴掌足以打肿她那伪善虚荣的面庞,作为姐姐,总要给她打对称吧。
霍惠然捧着脸后退了一步,委屈道:“姐姐,不知惠然做错了什么?”
霍云卿冷笑:“你方才要救不救是何意?想让我死,好取而代之?”
前世霍惠然一副拼尽全力想要将她拉上岸的做派,可每次她都抓不住她的手,最终还是她自己想办法爬上岸的,如今细想,哪是她抓不住,分明是霍惠然想借此机会让她死在池塘里!
这般罪名让霍惠然花容失色,她连忙解释:“姐姐,惠然没有。”
“没有?”霍云卿眯了眯眼,显然不信。
“真的没有,姐姐若是不信,惠然可发毒誓。”霍惠然声泪俱下,看起来还真是苦楚至极。
霍云卿却是笑了:“好,你发。”
霍惠然微微一愣,抬眸看向霍云卿。
此时的霍云卿脸色苍白,身上还在滴水,那满头长发湿漉漉的黏连着,一身水蓝色的繁纹刻丝云锦衫也不再飘逸,可她却半点不显狼狈,英姿傲骨仿若天生。
霍云卿漫不经心的催促:“怎么?不敢发?”
霍惠然被逼无奈只得发誓:“我霍惠然方才若是故意不予相救姐姐,就让惠然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霍云卿不甚在意的听完,又不甚在意的笑了笑:“原是我误会了你。”
霍惠然松了口气,正想说点什么好让霍云卿愧疚,却听她还有下文。
“不过我霍云卿想打你便打你,你只是霍家养女就受着吧。”
霍惠然脸色一白,无措的僵在原地。
霍惠然的生母本是将军府的婢女,趁着主子醉酒妄想爬床,留下一星半点的证据后偷摸溜走,两月后又跪在霍夫人面前说有了身孕,当时霍夫人也有了两月有余的身孕,差点被气得滑胎,好在最终霍将军识破了她,婢女承认那天晚上什么都没发生,孩子也不是霍将军的。
奸计不成,婢女心生怨怼,在霍云卿出生那日将她掳走,霍府追踪数日才找到她,可婢女已死,只留啼哭的婴孩在她身旁。
霍将军将孩子抱回,却不知那孩子是婢女所生,霍云卿早被遗弃在山野间了。
好在她命大,被一名前往边疆任职的武将捡到,因此霍云卿虽不在霍家长大,却也从小在军营里舞刀弄枪。
多年后霍惠然长大,愈发与那婢女相像,霍家这才意识到中了婢女的圈套,当即求助皇帝广发告示寻找亲生女儿。
边疆除了军务,其他消息滞后,武将也是过了两三年才得知此事,他连忙派人送了书信到霍家,霍将军马不停蹄来到边疆,在见到霍云卿的第一眼便抱着她痛哭流涕。
说起来这事儿才过了半年而已,霍家养了霍惠然多年,也没将她生母的所作所为怪罪在她身上,更没有因为霍云卿的归来而苛待她。
可龙生龙凤生凤,天性使然,霍惠然就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
前世这个时候,霍家人与她还不算亲近,大多偏向于霍惠然,她一直以为是她性格不讨喜,如今深想,其中未必没有霍惠然从中挑拨,此女惯会做戏。
重活一世,她定要她尝尝一无所有的滋味!
寒冬腊月里浑身湿透真不是好受的,霍云卿瞥她一眼转身就走,临走前又嫌恶的瞥了眼躺在木栈道上昏迷不醒的萧璟丞,他手中紧紧攥着一块水蓝色残布,大抵是在水中从她身上扯下来的。
——
霍云卿回房换了身衣裳,今日是她长兄大婚之日,她得快些去前院,不能误了时辰。
刚踏出房门她就顿住了,前世萧璟丞说她占了霍惠然的恩,难不成指的就是今日的救命之恩?
霍云卿眼眸微眯,快步前往莲花池,竟看到霍惠然身着一袭水蓝色花纹云锦衫,搀扶着已经醒过来的萧璟丞往西厢房走。
霍惠然方才分明穿着粉色,且她身上没湿没脏,何须更换,方才谁穿着水蓝色?不正是她嘛!
怪不得前世在她印象中,霍惠然偏喜水蓝色,原是经此之后。
霍云卿看着二人身影,嘴角一勾,出声唤道:“端王殿下。”
霍惠然闻声一僵,连忙松开了萧璟丞的手臂。
她侧身垂首,俨然一副做低伏小的姿态,萧璟丞见状浓眉微蹙,生在帝王家,他一眼便瞧出来霍惠然在霍家的处境了。
“云卿姑娘。”萧璟丞见了礼,扬起温润如玉的笑:“惠然姑娘都与本王说了,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霍惠然定不是个蠢的,不可能将这恩独揽,大抵说的是她们二人合力救了他,但萧璟丞醒来时手里抓着水蓝色的布料,谁是他真正的救命恩人,他心中自有答案。
怪不得他认定是她占了霍惠然的恩,前世此事传到皇帝耳中,皇帝嘉赏的只有她霍云卿一人,在萧璟丞的视角里,霍惠然在此事上可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面对前世的仇人,霍云卿风轻云淡的笑了笑:“端王殿下言重了。”
霍惠然身子微颤,其中缘由霍云卿心知肚明,但她并不打算拆穿。
纸是包不住火的,她很期待萧璟丞得知真相的那一刻,会作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