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始进入一个人类记忆中的,关于约定的词语是什么呢?
大概在不同的国家,不同的文明下,会有截然不同的答案。
但对于日向宁次来说,约定绝大多数是个好词。
“好”这个字,成为了最初的印象。
从还是孩提时代开始,父母就会教育孩子。
“长大之后啊,一定要做一个信守承诺的孩子。”
他们的声音总是语重心长的,父亲母亲的教导似乎总是这样,严肃而认真,却没有带上自己对人生的看法。
不...说不定他们自己都有着一样的想法。
“你在想什么?”
在出发之前,蛇将久未见到的人类安置在自己身边。
神树边上,就这样突兀的出现了一间和室。
“我觉得你会喜欢。”
“这就是被人类称之为习惯的东西吧。”
“只要用的习惯,就是好东西。”
蛇说话总是这样。
它好像是一个观察者,用着无机质的眼睛,默默窥视着这一切。
而在输出的过程中不可避免的沾染上了属于蛇的味道。
毕竟就算是蛇,也姑且算是有意识的生物。
“或许吧。”
少年有一句没一句的答应着。
什么时候出发?
宁次没有问,也不好奇。
他知道蛇不可能会告诉他的。
毕竟能看得见内容物的黑洞就不是黑洞了。
无穷无尽,所以可怕。
“提前适应一下以后的生活。”
“这样你就不会那么想死了。”
蛇似乎是想活跃一下气氛,它在约定结成之后,便这般提出建议。
与其说是建议,不如说是通知更为合适。
本就没有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
也没有宁次可以拒绝的可能性。
“这还不错,不是吗?”
蛇盘绕在树上,睥睨的看着树边的和室。
屋子里面端坐着少年,一袭白衣,只有胸口处的衣料在空中摇摆。
死人和活人在这里早就没有那么重要,包括死因。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这都没有必要。”
“你想要什么,我又想要什么...我们彼此清楚就足够了。”
“约定不过是用来绑架你我的手段罢了。”
蛇不是很熟练的笑了下,接着将头探到宁次面前。
这里不缺食物,不管是房子还是吃食,只需要蛇摆摆尾巴尖,就会突然出现。
但物质在这里,显得格外多余。
死人需要什么?
答案很简单,棺材和坟包。
要是有条件,或许还可以有一些前来祭祀的人和贡品。
但死人绝不需要一杯热茶,和点缀着装饰的日本点心。
粉白色的樱花栩栩如生,上面的黄绿色似乎是在跳跃。
它们迸发着接续不断的生命力,绝不输于死人的生命力。
“咦?你不喜欢吗?”
“我还说是面对日向家绝不出错的搭配呢。”
蛇头很大,带着逼人的寒气。
被分出来的小蛇真的只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
在见到蛇本蛇之后,宁次很难不这样想。
它实在是太大了。
只是呼出的气息,就足够将宁次吹飞。
好在蛇此刻算得上是温柔。
它生死不定,也少有呼吸,连说话都不曾张开嘴巴。
但既然如此...
“把头伸过来只是你的恶趣味吧。”
宁次淡定的往嘴里送了一口茶,微微的苦涩带着属于植物的气息席卷舌尖。
“怎么会呢?”
“我也只是想和你面对面说话罢了。”
蛇看起来人畜无害,但宁次心里并没有过多的想法。
茶是热的,而自己能尝得出温度。
幸福和温度总是绑定的。
就算是在盛夏,最热的时候,对着空调来一口热水也是带着暖意的。
名为幸福的暖意。
能感受到幸福和温度的,是什么呢?
“别想那么多!别想那么多!”蛇在这里,要比在外面的时候更有脾气一点:“我说,你现在想这么多,以后不就没有东西可以想了吗?”
“这里有什么?”蛇的嘴巴配合的张开,露出里面属于爬行类的结构。
粘膜上沾着液体,散发出阵阵恶臭。
和作为手环老老实实待在自己手腕上的蛇还真是截然不同。
没有畏惧,没有厌恶,只有被臭到之后的无奈。
但不多。
反正自己现在也不是需要呼吸的活人。
宁次这样自暴自弃的想着,停下了呼吸,又微微侧开脑袋--某种意义上,生理意义上的不行。
“你嫌弃我!!!”
蛇很受伤,但蛇大吼大叫:“你现在不算是死人!你满意了吗!”
“越是靠近出发的时间,你的情绪便越是激烈。”
蛇在怒吼,还正准备着酝酿下一波,便被宁次冷不丁打断了。
“啥?”
虽然少年说得好像没什么问题,但是蛇是不会承认的。
“我会遵守和你的约定。”
“但也就仅此而已。”
自己的情绪正在缓缓被蛇带走。
喜怒哀乐,还有细碎散落的情绪。
“你想要的太多了。”
贪婪的化身,果然名副其实。
无论是食物,还是情绪,还是有趣的事情,蛇全都想要。
但凡是被那双红色的眼睛看见的,在蛇心里,早就是属于它的了。
“如果你不害怕最后一无所有的话,就尽管继续吧。”
“毕竟...除了约定,我们之间什么不是由你说了算的吗?”
...
“不是的...不是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夜深人静,只有树叶摇晃的婆娑声,以及床铺上少年微弱的呼吸声。
要是日向宁次现在死了怎么办?
蛇不知道。
它想要的太多了,以至于,连它自己都看不清楚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
“不...不会的...”
人在受到刺激之后,身体心理到达极限,出现一点问题是正常的。
反而这些对于蛇来说,恰巧是美味的部分。
可是...现在事态好像有点...脱离发展了。
“你早就想好的?是不是!”
日向宁次的意识尚未回笼,无论蛇在叫喊什么,他都听不见了。
那黑红相间的小手环气急败坏,之前的记忆在一次又一次提醒着它的大意。
之前死亡过那么多次,都依旧坚韧的日向宁次。
无论发生什么,都能睁着眼睛走下去的日向宁次。
为什么偏偏会在这种时候,这种时机,走向崩坏?
“我也是,你想要报复的对象吗?”
“就连是否崩溃,都是你可以自己决定的吗!”
蛇的咆哮注定无人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