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不少人已经聚集而来,碍于济岭帮那身衣裳,便都只能眼巴巴看着。
铁锅里咕嘟咕嘟翻着泡,那粥是又厚又稠。
“能先给口粥喝吗?”
才休息一个时辰的王小六躺在椅上睁开眼,看了看那仿佛一阵风便能吹走的老叟。
“六爷您行行好,咱不白喝,身上还有两个铜子。
您就当卖一碗行吗?”
不少手下看向了王小六,他翻身下了躺椅,走到近前挑起嘴不屑道。
“还真他**新鲜,想占我们济岭帮的便宜。
这样的粥,两个铜子你就想喝。
不过六爷我一向讲道义,盛一碗粥来。”
手下盛了一碗粥,恭敬送到王小六手中,他伸手在地上捏了些土,如同撒盐一般落到了白花花的粥中,并用手指搅了搅。
土不多,但极具侮辱性。
“六爷不要你的钱,你不是要喝粥吗?喝吧。”
人已经越来越多,纷纷朝着此处看,不少人握着拳头,或是目光麻木看着两人。
“谢谢,谢谢六爷。”
老叟躬身接过粥碗,掉头就要走,王小六抬手阻拦道。
“上哪去?就在这喝,怎白白喝了粥,还要将六爷的碗也带走不成?”
“六爷,家中还有两个小的没吃,您行个方便,碗我一会就送回来。”
“喝,就当我面上喝,两个小的关六爷我什么事。
想要喝粥,就要按六爷的规矩来,今天你来负责给人盛粥,给你一口粥喝又何妨。”
“此言当真?都说城门六爷仁义,小老给您磕头了。”
王小六声音冷漠道。
“受不起,六爷我按规矩办事,别以为上了年岁便能白吃白喝,想喝粥就得卖力气。
真当我们济岭帮开善堂啊?
赶紧喝完,赶紧干活,早上这一顿都吃完,六爷还要安排人做工呢。”
有些想来混粥喝的人,闻言哼了一声便离开此地。
只剩下真正有需要的人,留在了聚集地。
到了山穷水尽时,尊严也并不是那么重要,活下去才是身体的本能。
再等等,就有活干,再忍一忍,也就熬过去了。
登记画押,领了陶碗,一大碗厚厚的粥,吸溜声逐渐多了起来。
一锅空了便马上下入米,继续熬煮。
“他**,一个两个跟饿死鬼投胎一样,再给他们加两碗。
吃饱了才能卖力气,这就叫磨刀不误砍柴工。”
几个人混在其中,喝着粥不时观察着王小六。
等粥喝完,王小六便带着他们去了附近荒废的房舍。
“将这里能用的瓦片青砖木材,全部整理出来归置好。
若是有人敢偷懒,看六爷我不打断你们的狗腿!”
就干这个?
几百人是万万没想到,王小六给饭吃竟是让他们来挑砖瓦。
好像也不是很重的活计,还以为要修城墙挖河道呢。
不少人走进去,将坍塌的青砖拿起两块,然后走到外面放在空地上,又走了回去。
几个负责监视的人,感觉有点不太对味,又挑不出哪里有问题。
再回头一看,王小六正撅着个**蹲在阴凉下捧着个粥碗吸溜着。
几百人拆一个房舍,尽管弄的不多,但一上午还是拆了两处,漏出了空地与堆放好的砖瓦与木料。
“分出五十个人,三天内,将此地的废料,全部清理出城。
剩下的先回去领粥。”
被留下的五十个人,面面相觑,一人壮着胆子上前询问。
“六爷,那我们中午吃什么?”
“急什么急,等会安排一个人,专门煮粥给你们吃。
好好干,三天时间要是此地清理不出来,可别怪六爷翻脸不认人。”
有吃的就行,一上午也不是很累,混口饭吃也是不错。
浩浩荡荡的人回了集合地点,粥已经熬好,依旧厚实。
正发着粥,一个光头壮汉走了过来。
“铁头法王,什么风将您吹来了,您快请坐。”
让开椅子,王小六躬身一礼,迎着让铁头法王坐在了椅子上。
“让你小子拆除这些房舍,怎一上午就拆了两个?
这等做法,也配吃如此厚的粥?!”
“法王息怒,您有所不知,那白云裳说是今天下午便会离开,咱们总该做做样子不是?
只等她一走,小的立即就会让这粥,要多稀就有多稀。”
“你小子还真是个人才,就是要这么用人才对。
白掌门咱们可得罪不起。
下午先往左边去,那里咱刚刚拿到了手,修的漂亮些知道吗?”
王小六谄媚一笑。
“明白,明白,小六一定给您修的漂漂亮亮,全用新的,那些挑拣出来的绝不会有一块砖用到法王您那里。”
铁头法王眼神一亮,乐呵呵道。
“好,小六你办事机灵,想的周全,这件事过去,以后就跟我铁头法王吧。
好日子在后头,你还年轻,多吃点亏不算什么。
等你做到了法王我的位置,什么都会有的。”
“小六明白,多谢法王提携,这等腌臜之地,还是等修葺好,您再来瞧瞧。”
铁头法王点了点头,朝着一边招了招手。
一个身穿黑衣袍子的半秃青年便走了过来。
“小六,给你介绍一下,这位乃是本法王的侄儿,你们年岁相仿。
你多带带他。”
王小六赶忙拱手道。
“原来是铁头法王的侄子,小六见过公子。”
“公子称不上,你叫我小铁头就是。”
“好了,本法王就不耽误你们年轻人做事了,铁诚拓,你且好好学着。”
铁头法王起身离开,他侄子铁诚拓拱手道。
“知道了,侄儿必定用心学。”
等人一走,铁诚拓便自顾自的往躺椅上一躺道。
“小六,去叫些好酒好菜,来的匆忙小爷还没吃呢。”
刚才王小六说的话,铁诚拓也听了清楚,安排的妥当,也没啥需要自己吩咐的地方。
王小六点点头,见对方没给银子的意思。
只能对着手下道。
“去给铁公子买些小菜,一盘牛肉,再来一壶酒来。”
掏出五钱碎银塞到了对方手中。
“小六啊,听说副帮主对你那妹子有想法。
当兄弟的劝你一句,这人呐,有舍才有得。”
“铁公子说的是,但我那妹妹毕竟还小,再养上一年就好,咱这当哥的妹子要嫁人。
心里总归舍不得。”
“妹妹再亲,哪有银子亲?
想想你们现在过的什么日子。
你都不知道帮里多少人羡慕你。
若能攀上了副帮主这高枝,也算是大老爷的人了,到时想要什么没有。
在整个济岭州府你小六都能横着走。”
王小六恨不得一刀劈了眼前这杂碎,但他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铁公子说的是,那等咱回去跟妹妹商量商量。”
“商量什么,父母不在长兄如父,你又没将她卖入青楼里,不知比多少人都强。
你再这般不识抬举,可就有点不上道了。
小六你想想,若是副帮主真动了坏心思,就凭你能保住你妹妹?
要咱说,今晚就送去得了,免得夜长梦多。
到时候说不得我也要叫你一声六爷呢。”
铁诚拓出言劝解,毕竟在所有人眼中,王小六就是属于那种不识时务的人。
进了这济岭帮,还要全个好名声。
又当又立,楼子里的姑娘也没他这般尿性,说他清高,人还见谁都是一副笑脸。
“到底兄妹一场,还是说说看,铁公子看您这脑门,也是受了铁头法王的真传吧?”
关于妹妹的事情不能再聊下去,王小六便开始转移话题。
“当然,那可是我亲叔,咱这脑门,刀枪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