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纸的特性加成,让魏征的书法比之前更具观赏性。
他的书法本就端正严谨,大气方整,有正直刚正的气息。
如今这一份,堂皇正大,刚正不阿的气息更盛几分。
李世民承认,他嫉妒了。
他俯身欣赏着,纸上的一笔一划,眼睛都挪不开。
作为书法者,李世民能看懂其中的魅力之处。
指出纸有问题的房玄龄,也看的如痴如醉。
“倘若王羲之以此纸张泼墨,那他的书帖又该是何等高超啊。”
房玄龄呢喃一声。
李世民猛然抬头,只瞧得魏征捻着胡须,自豪孤傲的模样,心里头就腻歪得很。
臭乡巴佬,你狂什么狂。
你有几斤几两,没点逼数?
不是这纸张的加成,你在我面前算得了什么?
我好王羲之书法,练得比你少?
“魏征,你这纸哪里来的?”
魏征淡淡的说道:“陛下,只论书法,不论其他。”
李世民一股热血直冲脑门,你还真给我装上了。
他死死的注视着魏征,眼神要吞人。
但魏征就是不说。
长孙无忌缓缓说道:“要是我没猜错的话,郑国公是从东宫出来的吧。”
“你怎么知道?”魏征脱口而出,才马上意识到被套路了。
“还真是从东宫出来的。”
李世民点了点纸张,道:“这么说来,是东宫给你的。”
“然后你写了书法,跑来找我讨教?”
他真的有点气不顺了。
太子!
我的好大儿。
你个混账东西,怎么有好东西,不知道先给老子?
你给魏征,这臭乡巴佬打上门来了。
你让老子的面子往哪里搁?
怨念。
十足的怨念。
充斥在李世民的心中,难受的一匹。
“陛下,你就说,你写的出来吗?”魏征就差在脸上刻字,你服不服,你到底服不服。
“些许旁道相助而已,不值一提。”李世民不屑说道。
“哦?”
魏征眼睛一亮,道:“这么说来,陛下是对这宣纸并不喜欢。”
“也好。”
他笑呵呵,道:“正好东宫没多少,我厚颜请太子都赐给我。”
“别啊。”
房玄龄急声,道:“我喜欢啊。”
陛下不喜欢,我可没说。
你不能吃独食。
“我是太子舅公,这点东西,太子不吝啬吧。”高士廉语气平和的说道。
李世民听得就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喉咙有苦难言。
我什么时候说不喜欢这宣纸的?
你魏征扭曲我的意思。
太不是东西了。
李世民拳头都要握紧了,我好不容易打造的书法家人设,你魏征要给我毁于一旦是吧?
不用这什么宣纸,以后是个人都能超过我。
那我还写个什么劲。
“陛下不屑之,是臣自取其辱。”
魏征不理会其他人说的,他道:“臣先走一步了。”
说完,他把自己的墨宝收好,不给李世民反应的机会,毫不拖泥带水的,转身就走。
“你……。”
“回来。”
情急之下,李世民就要喊出来,但最后两个字,却细弱蚊蝇,微不可闻。
“快,去东宫。”
他催促张阿难,道:“不要让他全部都带走了。”
“是!”
房玄龄内心也松了一口气。
“这个乡巴佬,真该死,耍大牌,耍到我脸上来了。”
李世民又气又笑,问道:“辅机,你怎么知道魏征是从东宫出来的?”
“郑国公先在陛下这儿吃了哑巴亏,心头负气,肯定会去找太子的。”
长孙无忌道:“这宣纸,我估摸着就是太子用来安抚郑国公。”
“否则,他的气怎么可能那么轻易下去。”
这么一分析,倒是合理。
李世民不爽。
他魏征有气找你太子麻烦,太子知道用好东西来安抚。
老子有气不说,但我是你老子,你难道不该懂得孝敬吗?
一时间,他根本没心思谈事了。
只等着宣纸带回来。
好在不负他所望,内侍带回来了一大箱的宣纸。
李世民根本按耐不住,立马摊开宣纸,就开始上手。
当一贴王羲之的《兰亭集序》跃入纸上,李世民提着笔,仰头哈哈大笑,连声叫好,喜不自胜。
房玄龄也是心驰神往,他也想着回家挥洒笔墨。
不懂书法,不知道这宣纸对书法的重要。
懂书法的,将视宣纸为圣品。
……
李承乾听说了。
陛下最近很好书法,时常与群臣切磋,引得群臣惊叹。
不过,他也得到自己想要的。
魏征在李世民高兴的时候,适时的提出为造出宣纸的蔡子行封赏,蔡子行获封子爵,其他一干人等皆有赏赐。
当然,这个子爵与孙思邈的侯爵待遇一样。
“卑下张远,参见太子殿下,恭问太子殿下安康。”
“孤安!”
李承乾认真打量着张远,问道:
“孤看过你的档案,你说你祖上是博望侯张骞?”
张远恭声道:“是。”
“倒是有点出人意料啊。”
李承乾微微摇头说道:“没想到博望侯之后,经过几百年的时间,家族子弟却没落至以游侠为生。”
张远面色羞赧,痛声道:“卑下有辱先祖威名,惭愧羞愤。”
“孤向来喜欢知耻而后勇。”
李承乾道:“这才是俊才英雄该有的品德与操守。”
“你虽为游侠,有辱没博望侯威名的行为,但后来却加入东厂,为国效力,也不失迷途知返,不堕先祖之名。”
张远感激道:“卑下年轻愚钝,若无东厂不弃,晓以大义,卑下怕是还在浑浑噩噩,他日死在私斗之中,草草了却一生。”
“是啊。”
李承乾感叹道:“司马公曾说过,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你既是博望侯之后,却游手好闲,横行乡野,若死于好斗之中,着实不如鸿毛之重。”
长孙冲面色微微凝重,李治也露出肃穆之色。
他跟太子哥哥不久,但也知道太子哥哥一旦说某些话的时候,那你就要注意了。
“卑下愧对列祖列宗……!”
张远匍匐在地,羞愧难当。
“张远!”
李承乾起身,长孙冲与李治急忙伸手扶了一把,这坐地上起身就是不太方便。
但他也没了当初要推行改变桌椅的心思,随他去。
这半躺着,可比坐着要舒坦的多哦,还有多种多样的姿势调整。
李承乾朝着张远走了过去,站到他身前,道:“博望侯当年历经千辛万苦,前往月氏国,最终归朝,得以封侯。”
“孤可以给你个机会。”
“如博望侯故事一般,只要你能做到,孤奏请陛下,等你凯旋归来之时,再封你为博望侯。”
张远一愣。
长孙冲与李治也疑惑。
大唐似乎没有必要派人出使的吧。
这周边列国也没有值得大唐过于忌惮,要联合其他国家抗衡的。
张远回过神来,也不考虑其他,当机立断道:“臣愿效先祖之举,为国出使。”
闻言,李承乾一笑,摆手道:“这次不是让你出使。”
“是需要你去探索,去发现。”
张远不解,“敢请太子解惑。”
李承乾在殿内走了两步,道:“西域以西,大多被我中原所知,丝绸之路更是遥远。”
“这些都被大唐熟知。”
“但大唐以北,知之甚少,孤有心派出一支队伍,前去探索。”
那片地带,受限于天寒地冻的气候因素,实际并不被人所熟知,至多可能把草原的游牧民族赶过去,见到无边无尽的大山森林,留下来点文字记载罢了。
就跟高丽以北,中原王朝的势力范围,一般都不会延伸到极北的区域。
但现在不一样了,有了棉花羊绒,大唐的触角,势必还要朝着北方延伸。
李承乾的野心,不仅仅是那么一点。
竖版地图,他可是看过的。
只要延着海岸线往北,就有可能跨过海峡,去发现另外一片大陆。
不管路有多远,通讯道路有多困难。
他是要让大唐知道,这个世界远不是那么简单。
当然,重点是,两个美洲大陆,有着许多大唐不曾有的农作物神器。
李承乾想要,大唐也需要。
但这就要有人作为探索的先驱,为大唐开辟出道路来。
丝绸之路是利益使然,但未必不能再多一天北通商路。
“张远,可愿意一试?”
张远拱手沉声,道:“殿下,卑下愿往!”
“很好。”
李承乾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稚奴!”
“臣在。”
“你协助张远,操办好此事,两个月后出发。”
这是一条未知的道路,李承乾也不知道会耗费多少时间,甚至可能一个都回不来。
但该做的还是要做。
而且还要尽快。
他是打定主意了。
张远是第一批,在张远之后,还有会征召多批,紧随他们的步伐。
就怕张远一行全军覆没,他等几年,十年都没有消息传回来。
“孤记得你还没成亲是吧?”
李承乾问道。
“卑下还没有。”
“这次探索,孤知道其中凶险与艰难,可能一去不返,你家有父母,孤也不能让你断了香火。”
李承乾道:“稚奴,东宫内的宫女中,选上一人……。”
“不,两人!”
“与张远成婚。”
“冲弟,长安赐一座宅子给张远。”
他看着张远,道:“只要你有子,孤亲养之!”
“殿下!”
张远跪地,痛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