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多日都是好天气。
李承乾喜欢沐浴在这种暖阳下,整个人都显得尤为惬意。
他不理朝事,也不管外界。
在东宫过得很是悠闲。
脚下趴着的是黑白大将军,这小家伙成长的还是有点迅猛,个头变大不少。
李承乾很喜欢撸它,就跟撸猫一样,每次都招惹大将军不满的呀呀呀叫个不停,才轻轻给它一巴掌,笑骂一声孤撸你还不愿意,才肯罢休的。
不过,还是得益于东宫驯兽的老人,不知道**个什么猛兽,把蚩尤坐骑训教的服服帖帖,从不敢对李承乾龇牙咧嘴,反而是憨态可掬,成天卖萌。
孙思邈坐在小凳上,撇着头,用药熏着李承乾的病脚。
“殿下,冬季才过,春日暖阳,最是养人,多吸收点阳气再好不过。”
他抽空说了一句,顺带着给李承乾翻了个脚。
李承乾应道:“是啊,春日万物复苏,一切都在散发着勃勃生机。”
“孤虽在深宫,却有一种万物竞发犹在眼前之感。”
闻言,孙思邈不由一笑,“殿下眼界高瞻,胸怀天下,有此之感,实属情理之中。”
“不是孙先生,何时你竟会如此溜须拍马了?”
李承乾调侃道:“孤可不吃这一套啊。”
“草民都八十多了,早就过溜须拍马之龄,他人都以草民说的话,发自肺腑。”孙思邈摇头,“就殿下不肯相信。”
“这脚啊,草民觉得还是该多几个疗程才是。”
“哈哈!”
李承乾仰头大笑,这老头儿越发有意思了。
长孙冲也是忍俊不禁,暗自偷笑,这孙先生还是够性情啊,也不怕殿下抬脚就给他一下。
但这么大年纪,殿下也不好动手,真要踹坏了,谁给他医治不是。
“孙先生,都说老顽童老顽童,我看你是越老越少,越长越小。”
李承乾感叹道:“怪不得先生如此高龄,身体康健,与四五十之人相差不远,甚至有过之不及的。”
“心态好,心情好,身体才好。”
孙思邈失笑,道:“殿下谬赞啦。”
“草民也不过是吃得下,睡着的罢了。”
“吃得下,睡得着,就是大福啊。”
这个年代,有多少人是吃得下,睡得着的。
“孙先生。”
李承乾唤道:“过几日,我会奏请陛下,在东宫开设济世馆。”
“你为济世馆大学士,一应事宜,都由你操办。”
“济世馆的所有开支,都由东宫承担。”
“你专心医学,汇天下名医高手,集各家各派医学典籍,编撰一本医学大典,同时编撰成教学,用于传授教导医学生。”
济世馆开设的各方条件都成熟了。
他也不准备再等下去。
医学跟教育一样,是只见进,不见出,短时间是难以见到成效的。
只有长年累月的坚持,才会有成果出来。
培养一个医学生,更是千难万难。
尤其是靠经验见长的中医,需要年月去堆积,大量的病症经手,才会逐渐形成一套属于他自己的诊断方式。
“殿下……!”
孙思邈动容,他每次跟李承乾药熏之时,总是能听到殿下跟他说的医学展望。
他豁然看明白,一人力薄,众人才力长。
以前走的路,是遵循他本心医德,想要医治更多的百姓。
可回头看来,他一辈子行医,面对天下千万百姓,终究是杯水车薪,沧海一粟。
只有像殿下说的,要想天下人人都有所治,有病可医,有药可用。
就要靠朝廷的力量,就要靠众人拾柴,培养更多的医者出来。
“济世馆责任很大。”
“肩负编书育医,还要开拓创新,找到更多医治病症的手段。”
李承乾很有耐心的说道:“天下婴儿,十之四五早夭,孕妇产子,一尸两命的情况也不少见。”
“大唐兴盛,陛下要开创古今未来不可见的盛世。”
“人口乃是重中之重。”
“先生,济世馆开设后,你可就要在这方面下功夫研究,如何能减少孩童的早夭,如何能尽量避免出现一尸两命的情况。”
古代孩子早夭,几乎是司空见惯,比比皆是。
就连皇室,王公贵族,豪门大族都无法避免这一厄难。
出现这一原因,一个是战乱,另外一个是生活环境恶劣,最主要的还是医疗问题。
一旦孩子感染上疾病,全靠八字是否命硬。
抗得过生,抗不过死。
天花,更是婴幼儿最大杀手之一,只要是感染天花的婴幼儿,普通百姓忍痛放弃,富贵人家也是无能为力。
李承乾知道对付天花的办法。
那就是牛痘。
只不过,牛痘是否能预防天花,并不是说说就令人相信的。
他作为帝国皇太子,更不能张口就来。
李承乾能做的,只能是一点点去引导,让医者去发现,并去得到印证。
“草民明白,定不负殿下所望。”
孙思邈郑重说道。
“这些仅是一点,还有更多,比如说将士伤口溃烂,如何能够治愈,又如风寒,如何能够有效减少感染发病的几率等等。”
李承乾道:“孙先生,济世馆责任之重。”
“我本不想交你来担负的,只怕因我所为,让你折寿。”
“殿下。”
孙思邈急忙说道:“草民无所惧,早就已经活够了,还谈什么折损寿命。”
“只要能造福天下百姓,草民**躯,何足惜?”
李承乾神色有些复杂。
这是一个很纯粹的老头儿。
“好。”
“你放心去做,天塌下来了,孤给你们顶着。”
“谢殿下。”
“不,应该是孤,是陛下,是天下百姓要谢你们。”
孙思邈老脸潮红,就跟打了鸡血一样。
李承乾真觉得有点难为老头儿了,八十几的人,还要挑大梁。
可他又有什么办法。
还能找谁呢?
药熏还有些时候,李承乾随口跟孙思邈聊着,聊到一些地方,孙思邈还有点可惜,道:“草民要是有个记笔的随从就好了。”
“哈哈。”李承乾忍不住一笑。
“殿下不要笑话,我记忆真不如从前了。”孙思邈摇头道。
“无妨。”
李承乾摆手道:“我给你安排一个便是,你身边也该有人照料起居。”
“以后许多不必要的事情,你就不要亲力亲为了,全心全意扑在医学上就成。”
“不过啊,我还是要提醒先生一句,按时吃饭睡觉,不要操劳过甚。”
“你是国之重宝。”
孙思邈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回神,李承乾叫嚷烫烫,他才急忙挪开。
“孙先生,你这还是第一次把我给烫到了。”
“殿下,我……一时走神。”
“没事……。”
他见老头走神,就觉得可爱。
这个时代的人,还真挺不错的。
张口一句话,就能让他们神魂颠倒。
亏得是他这个皇太子啊,要是个大骗子,那还不得把人给骗的,卖了他还给人数钱。
这时。
一个内侍前来,长孙冲过去说了几句返回,在李承乾耳边说道:
“殿下,裴行俭,李敬玄等二十名士子,在宫外求见。”
李承乾诧异,“他们来干什么?”
裴行俭他们都入选新军思想指导,这会儿来拜见他。
他倒是没什么好担心的。
见与不见,全看他的心意。
也不怕李二知晓,有什么问题。
“说是那日的崇教殿讲坛,听了殿下所讲,心存仰慕,敬若天人,斗胆请见太子,聆听教诲。”
嗤!
李承乾听得不由一笑。
不过是一群士子而已,说破天也没资格,没身份来拜见他这个太子的。
太子是你们这些士子,想拜见就拜见的?
当东宫这是酒楼了啊。
“殿下,见还是不见?”
长孙冲低声询问,道:“这么多人站在宫门外,有点过于扎眼了。”
“要不,我去打发走他们?”
李承乾抬手阻止,道:“告诉他们,让他们明天下午申时过来。”
“你再去做一件事……。”
他招手让长孙冲靠近,小声吩咐一通,道:“先交代好……。”
“是!”
长孙冲快步离去,李承乾眼神变得意味深长。
“孙先生,你说孤给这些士子,上个光环怎么样?”
“光环?”
孙思邈一愣,道:“什么光环,是好是坏?”
“对天下来说,是好。”
李承乾模棱两可的说道:“但对士子来说,或许就是可好可坏了。”
“额……。”
孙思邈摇头,人老了,年轻人的想法,他可不太能够理解。
……
宫门外。
二十个士子,把着腰间佩剑,整齐站好。
他们效仿的对象,是站在宫门前,身穿美衣华服的锦衣卫。
“殿下会接见我们吗?”
“冒然来求见太子,我们是不是有点唐突了?”
“人都来了,也告知要拜见,后悔还有什么用?”
“也对。”
当东宫内走出来一人,他们第一时间就认出来,是当时讲坛,坐在太子身边的太子家令,长孙冲。
“诸位士子,今日太子不便。”
长孙冲开口就让裴行俭等人失落,“明日下午申时,你等再来便是。”
“啊?”
峰回路转。
殿下是要见他们的,只是不在今日。
裴行俭急忙拜倒:“多谢家令告知,明日我等定当准时拜见!”
“好!”
“我等告辞。”
随着士子离开,长孙冲也准备离去,但突然看到站到的锦衣卫有点眼熟。
“好啊。”
“原来是程处弼这个混货。”
他故意靠近程处弼,贴着他往里走,经过的时候还傲娇的冷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