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府衙的瞬间,李彻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
以利相诱,乘人之危,绝非王道,也不能长久。
所以李彻并没有趁机要挟,反而借此机会和黄瑾坦诚相见。
所谓的军队、兵器、装备,这些东西虽然重要,但并非宁古郡国的核心。
郡国真正的宝贵之物,其实是火药、作物、先进的制度、科学思想等等。
自己军队超格、私造兵器、收容前朝余孽这些行为虽然会引得皇帝不喜,但远远称不上犯忌讳。
庆帝这种雄主有自己的骄傲,更在意的是你有没有欺骗他。
日落西垂,宁古郡王府,晚宴开席。
黄瑾坐在主座下方的位置,依然觉得脑袋有些发沉。
与会者皆是宁古郡各级官员,将领,黄瑾一眼扫过,竟都是器宇轩昂、面相不凡之人。
光看众人的气魄,就能看出他们绝非凡人,黄瑾甚至产生了一种在参加皇帝官宴的错觉。
当负责守防的贺从龙和研究火药的陈规到了后,所有人都到齐了。
李彻很大方,餐桌上摆的都是各种美食佳肴,以东北特产为主。
有飞龙、狍子肉、熊掌等肉食,有榛子、松子这样的坚果,还有榛蘑、木耳、猴头菇等山珍。
菜品之丰盛,连这些来自帝都的官员都挑不出什么刺,光是一人分得一条新鲜的江鱼,就让大家很满意了。
朝阳城外有一条河,名为白狼水,后世被称为大凌河。
白狼水中有一种鱼,名为华子鱼,平均在1-2斤左右,味道鲜美,营养丰富。
黄瑾浅尝了一口,的确是难得的美味。
他将目光投向上首的李彻,此刻的李彻完全没有之前令人恐惧的威压,正和身侧的官员谈笑风生。
却见李彻笑着指着身前的熊掌,调笑道:
“说起这熊罴,虽然本事极大,凶猛残忍,但也有人从熊口逃生的先例。”
那刑部官员好奇道:“哦?殿下可曾见过熊口逃生之人?”
李彻笑着点了点头:“我有一友,名为霍鱼,当年在野外遇见了一只成年熊罴,凭借着一副弓箭就安然无恙地逃出了熊口。”
那官员倒吸一口凉气:“竟有如此猛人!”
李彻面露感叹之色:“遗憾的是,他的同行好友乔树,因为膝盖中箭而没能逃出生天。”
官员先是一怔,随即扶掌大笑:“殿下风趣,当真是个妙人!”
看到之前还准备彻查李彻罪证的官员们,此刻都被李彻哄得连连傻笑,早就忘了自己是来干啥的,黄瑾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仅能忍人之所不能忍,武德充沛,治理有方。
如今看来接人待物方面也很优秀,有很强的个人魅力。
至少自己从未看到,太子会和他的拥趸们如此亲近。
这么厉害的皇子,朝堂的大人们竟无一人有识人之明!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肉质鲜美的东北美食,吃得众人满脸红光。
王府做出的东北菜可都是原版,不像后世,都是用了大量代替品的**版。
新中国第一届烹饪大赛,冠军得主是辽宁大厨刘敬贤,做的是兰花熊掌。
东北菜的辉煌止于1988年11月8日,因为那天通过了《中国野生动物保护法》......
有美食美酒在,又不必忍受野外那风吹日晒之苦,众多随行官员都喝得喜笑颜开。
李彻醉醺醺地送别众人,也算是宾主尽欢。
黄瑾也准备走,却被李彻叫住:“黄大伴。”
无奈回身:“老奴在。”
“随我来,有些事情嘱咐你。”
说罢,李彻径直向王府后院,黄瑾只能无奈跟上。
“殿下,您喝多了,老奴搀着点你吧?”
“嗯?”李彻回头一瞥,黄瑾见他眼神清明,哪有半点醉意。
对于李彻的奸诈,黄瑾已经麻木了,只能讪讪收回手。
两人来到库房,有侍女上前点燃油灯,照亮了房间。
黄瑾看到三堆用麻布包着的物件放在地上,不由得疑惑道:“殿下,这是?”
李彻浅笑道:“我给父皇准备的一些礼物,大伴帮忙捎带回去。”
黄瑾松了口气,就藩的皇子给陛下进贡些贺礼,倒是常有之事。
一般都是些珍宝奇石、祥瑞之物,以表孝心。
“殿下有心了,老奴必安全送到陛下面前。”
黄瑾走上前,掀开麻布的一角,只见里面放着一担子黑油油的土。
愣了一下,又掀开更多,却见到一个又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东西。
“殿下......您认真的?”黄瑾到底还是没忍住,问道。
“这些东西在寻常百姓眼里,当娶妻的聘礼都足够了,但送给陛下......是不是有些太节约了?”
“哈哈哈。”李彻大笑道,“你不懂,本王给你讲解一些,这些东西的妙用之处。”
李彻一件件地讲解过去,黄瑾先是有些懵,随后眼睛越来越亮。
“若这些东西真有殿下所说的功效,陛下必然会喜欢!”黄瑾叹道。
“放心,本王从不食言,送给父皇之物怎会大意?”
李彻又指向较少的那一堆东西:“这份帮我送给燕王,我兄弟二人皆是藩王,又离得近,私下送不太方便。”
虽然大庆对藩王管理较为宽松,但也有一些限制条件,比如王不得擅自离开封地,不得私自结交官员,不得私下互相勾连。
“此乃应有之义,老奴愿为殿下效劳。”
“至于这最后一份。”李彻指了指最少的那份东西,抬眸看向黄瑾,“便送给大伴了。”
黄瑾错愕地低下头看向那份礼物,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给......给老奴吗?”
李彻微笑点头:“今日方知大伴是个忠心之人,你我往日之恩怨,自此一笔勾销。”
“此份礼物和父皇那份差不多,都是些关外的特产,只少了几样珍贵之物,并不值什么钱。”
“大伴不远千里来此,帮本王处理麻烦,本王不胜感激。此乃本王的一份心意,大伴可放心手下,不必担心父皇责怪。”
黄瑾浑身颤抖,再次抬起头时,已经是泪眼婆娑。
身为庆帝身旁的大太监,自是少不了各方势力的拉拢,送礼的也不在少数。
可谁又知道,黄瑾缺的不是钱,也不是权。
身为残缺之人,他最渴望的是那份尊重!
这东西谁都没有给他,连庆帝都没给他,但今天在李彻这里,他感受到了。
“老奴,谢过殿下!”
黄瑾忽然跪倒在地,心悦诚服地拜谢下去。
这一拜,却是比之前所有的拜礼加在一起,都要真诚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