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张怀恩是在新娶的小妾房里用的。
张怀恩今年四十多岁,早年不过是邓家首饰铺子里的一个伙计。
因为很能吃苦,又会写会算,三十岁不到,邓钱通就让他做了首饰铺子的掌柜。
张怀恩心里感激邓钱通,做起事来更是卖力忠心。
只是,力气总有用完的一天,忠心也有耗尽的一日。
在首饰铺子劳心劳力这么十几年,邓钱通只给他涨过两次月钱。
直到邓钱通被杀的时候,他的月钱也不过是八两银子。
听到邓钱通出事,张怀恩只是吃惊,却丝毫不觉得难过,甚至还觉得死得好。
自己富得流油,却连一口汤也不愿让别人喝。
邓家其他铺子的掌柜都知道,邓家还活着的那个小子干不成什么大事。
平日里对邓钱通有意见的几个掌柜,趁着邓钱通才死,邓家正是最乱的时候,准备聚在一起搞事情。
突然又从青徽传来消息。
说邓钱通临死前,已经给邓家找好了新的大管家。
不仅如此,那个所谓的大管家,还以雷霆之势化解了周围几个县城所有租户提出的难题。
与张怀恩一样想要搞事情的几个掌柜,这下都不敢动了。
准备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另几个平日里老实的掌柜一听邓家有了新管家,建议去青徽见见新管家。
这本也是规矩,无可厚非。
可是张怀恩几人不乐意。
自己在邓家做事做了十几年,也不知道这个新管家是哪里来的。
说不定是邓元宝担心镇不住他们,随便找了一个人来,还故意说是他老子生前的时候找好的。
而且,在听闻新管家不过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姑娘时,他更是不把新管家放在眼里。
首饰铺子是邓家最赚钱的铺子,张怀恩不同意,其他搞事情的几个掌柜自是同意他的做法。
余下的几个掌柜,也不好再去青徽。
这就是为什么柳依依一直没有等到这些人去见她的原因。
即便后来她派人来齐陵通知这些人,张怀恩不动,其他人也不好动。
正当姓张的几人又要准备暗戳戳搞事情的时候,邓家这时候又派了位账房先生来查账。
明眼人也看出了些门道。
只道那位大管家怕是真的有些本事。
先是摆平了租户,现在开始整治店铺。
前几日,当账房先生迈进第一家店铺的时候,其他店铺的掌柜基本上都派了人在附近等着。
一旦账房先生离开,马上去问第一家被查账的铺子,这账房先生,是真的来查账的,还是就是来露个脸走个流程的?
一听账房先生连账上少了几十文都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众人终于知道,这位新任大管家,是动真格的了。
也就是在这时候,王旭才找上张怀恩。
说只要他搞臭邓家首饰铺的名声,就让张怀恩到自己家里的首饰铺子做掌柜,月钱翻倍。
这月钱虽然**,张怀恩却也不是三岁稚儿。
王旭才是什么人,他心里清楚。
这人可不是什么好人。
自己若是真的搞臭了邓家首饰铺的名声,那自己作为首饰铺的掌柜,名声恐怕也要受到牵连。
王旭才怎么可能会让自己去他王家的铺子继续做掌柜?
姓王的想要弄垮邓家首饰铺的生意是真,至于自己,到时候可能随便找个理由就打发了。
所以他婉言谢绝了王旭才。
不过王旭才的话,倒是给了他一些启发。
如今邓钱通已死,邓元宝是个不顶用的,那个大管家即便有些本事,目前对邓家的生意不熟悉。
自己正好趁着这个时候多捞些。
邓钱通不给他涨工钱,他就自己动手。
本以为已经拒绝王旭才,他就不会再来找自己。
谁知王旭才不仅没有放弃,还将自己在怡春院的一个相好赎了出来,送给自己当小妾。
那小妾三天两头在张怀恩耳边吹枕头风。
说邓钱通如何不是个东西,不把张怀恩的兢兢业业当回事。
又说邓家的生意现在没事,不过早晚得倒。
这小妾是早也说晚也说,滴水还穿石呢,何况这张怀恩的心性也没石头那么硬。
最后,张怀恩终于动心。
这时候,王旭才又派人来找他。
说已经跟县令打过招呼,只要邓家那个账房先生出现在首饰铺,让张怀恩赶紧派人去县衙报信,县衙会立即将人抓起来。
张怀恩原本这些日子就在账簿上做手脚,他也担心邓家的账房查出什么。
那日账房先生一出现,他一边让人去通知县衙的人,一边又让人将那账房先生和跟着他的几个小厮一番踢打。
待当日回到家的时候,五十两的银子早已摆在桌子,简直闪瞎了他的眼。
一问小妾,才知道是王旭之让人送来的。
他这才相信,王旭才之前说的话,八成没有骗他。
又是过了两日。
邓家账房先生被打,青徽也没派人过来找自己麻烦。
张怀恩更是认定,那什么所谓的大管家,也是个不顶用的。
此时,张怀恩走出家门,边走边想着,晚上去要拜见下王老爷。
那日自己拒绝了他,现今自己想通了,肯定是要跟人家说几好听的话。
刚走到巷口拐角处的时候,有什么东西突然从上落了下来,接着两眼一抹黑。
紧接着,腰间背部传来剧痛。
惨叫声不受控制地从口中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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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陵县衙
冯易堂端坐在书案前,看着书案上放着的一尊通体剔透的白玉观音像,皱紧了眉。
这尊玉观音像,是王旭才刚才让人送来的。
送东西的人临走时留下话,暗示冯易堂,无论谁来了,也不要把邓家的账房先生给放出来。
冯易堂今年四十有六,普通进士出身,无背景无人脉。
年轻的时候,去过西边一个鸟不拉屎的小地方做过几年县丞。
后来当时的县令因端了一个土匪窝,还抓住了一个朝廷在逃罪犯,被朝廷嘉奖升了官。
冯易堂这个县丞也跟着鸡犬升天,被调离那个鸟不拉屎的小地方。
之后便一直在各个地方做官。
冯易堂本事虽然没有多大,但是深谙做官之道,拍须溜马不在话下。
就算是那些平日里鼻孔朝天、但一旦见了做官的也点头哈腰的商户,冯易堂也不会跟他们摆官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