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曼香说着,见盛怀瑾的脸色越发阴沉,不由得害怕起来:“不过,看在她爹娘得脸的份儿上,我多赔些银子也就是了。您放心,这银子从我的嫁妆里面出。”
“呵呵。”盛怀瑾冷笑两声。
赵曼香越发惶恐。
“自你管家以来,下人们生出许多怨怼,不满之言,连我都听到了几分,全怪下人们吗?你掌掴得了一个莲儿,还能掌掴得了所有下人?你堵得住所有人的嘴?”盛怀瑾并不疾言厉色,可话语中有着很重的威压感。
“世子爷,我……我今后改就是。”赵曼香垂首。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我们国公府一向待下人宽厚,也是名声在外的。既然下人们觉得海棠和气,就让海棠协助你管家吧。”盛怀瑾缓缓说。
赵曼香惊愕抬头:“怎么可能?!海棠怎么能行?!”
“她不是你的人吗?你信不过她?”盛怀瑾拿起茶盏喝了一口,讥讽地看向赵曼香。
“不是,不是信不过她,而是……而是恐怕她没有管家的才能。”赵曼香皱眉说。
“你教她就是了。你管家,总得培养几个得力的干将,父亲手下有许多副将,母亲身边有梅嬷嬷,你用海棠怎么了?”盛怀瑾剑眉微微蹙起。
“好……好吧,那我教海棠管一些事情。”赵曼香咬了咬嘴唇。
“就先从管园子开始吧。”盛怀瑾淡淡说。
“知道了。”赵曼香应下。
“还有,你亲自去林管事家送些银子衣物。你若平了这件事也就罢了,若是再闹起来,你也别执掌中馈了,我会求母亲收回管家权。”盛怀瑾加重了语气。
“好。”赵曼香强忍住眼泪,出了屋子。
她没在院子里看到海棠,憋着气走了。
赵曼香回到齐芳院,将正堂关上,又是噼里啪啦一顿打砸。
“为了一个自戕的奴婢,至于下主母的面子吗?!盛怀瑾真是被美色迷昏了头!”打砸累了以后,赵曼香躺在榻上,双眼空洞地仰望着屋顶,心口一阵一阵抽痛。
青提望着满室狼藉,直想往外逃,可是,如今流烟被打发了出去,就剩她一个贴身大丫鬟,她能躲到哪里去?
她双股战战走上前,颤抖着声音劝道:“少夫人,国公府这么大,您又没有三头六臂,日常照应起来自然吃力。您年轻,不像夫人有积年的威势,底下人偷奸耍滑您又不能不管,可不就落下严苛的名声了吗?也不能全怪您。”
赵曼香听了,看向青提:“难得你说句公允的话。”
“依奴婢看,世子爷也是心疼您。林管事是府里的老人了,管着庄子铺子,出了这种事,世子爷总不能无动于衷,可又不能罚您,干脆用您的人接手管园子,给彼此一个台阶下。海棠的身契在您手里,她管着,不就是您管着吗?”青提慢慢劝解道。
“哼,那可不一样!罢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赵曼香瞪青提一眼,挥了挥手。
青提如遇大赦,正要往外走,赵曼香突然说:“对了,我才不去莲儿家呢!凭什么?!她死了是她自作自受!你跟海棠一起走一趟吧,给他家送二十两银子,再送两匹绸缎。”
“是。”青提应声退了出来,长长吁了一口气。
海棠得知盛怀瑾让她帮忙管园子,自谦了一番就应下了。盛怀瑾抬举她,她自然不能不上道。
第二日,海棠和青提出了国公府的角门,走了一里地左右,到了莲儿的家。
莲儿爹娘都是府里得脸的管事,家里自然富裕,院子里的陈设装饰不比小京官家里差。
按说,莲儿是未嫁女,家里不需要大肆举丧,可林家居住的院子里处处悬挂着白灯笼、白幡。院里搭着灵棚,莲儿幼小的侄子侄女在丫鬟们的陪同下,在里面披麻戴孝。
可见林管事夫妇真把莲儿当成了掌上明珠。
林管事两口子从屋子里出来,林立群神情憔悴,一下子老了好几岁,他媳妇康氏眼睛都哭红肿了。
海棠心有戚戚,轻声说:“林管事,康管事,还请你们节哀。我们少夫人也很心疼莲儿,惋惜她年纪轻轻竟去了,特命我们送些银子和绸缎过来,你们收下吧。”
“哼,少夫人不该亲自登门一趟吗?”康氏眼里难掩恨意。
“闭嘴!少夫人是什么身份?我们是什么身份。岂能让少夫人贵足踏**地?!”林管事呵斥媳妇一声,颤抖着手接过银子和绸缎,递给了身后的小丫鬟。
“林管事,康管事,我们想给莲儿上一炷香。”青提眼睛里也有哀伤。
“不必了,我们身份低**,莲儿到死只是一个二等丫鬟,不敢享受你们二位敬的香。”康氏倔强地仰着头。
“闭嘴!”林立群又呵斥了康氏一声,随后,他做出请的手势,将海棠和青提让进了灵棚里。
海棠望着莲儿的棺木,眼圈泛红,对着棺木鞠了鞠躬,又捻三炷香上了。
她正要退出来,听见莲儿的外甥女奶声奶气地问一旁的小丫鬟:“姑姑怎么还不醒啊?姑姑到底什么时候出来跟我玩?”
小丫鬟流下一串眼泪,没有吭声。
莲儿的外甥年纪稍微大一些:“傻瓜,姑姑不会醒过来了,姑姑死了。”
“你才是傻瓜呢!你骗人!”
……
孩子懵懂稚嫩的模样,使海棠更觉得莲儿可怜,不由得越发物伤其类。
出了灵棚,海棠从荷包里拿出二两银子,递给林管事:“林叔,这是我和青提的一点心意,您不要嫌少,收下吧。”
林管事和康氏都有些诧异。
青提说:“我和海棠经常在园子里遇见莲儿,如今她去了,我们心里也不好受,你们收下吧。”
林管事低头忍了忍泪意,接过了海棠手里的银子。
从林家出来,海棠和青提对视一眼,青提给海棠一两银子,海棠拒绝了,青提也没有再坚持。
两人谁都没再吭声,一路默默回府,到齐芳院向赵曼香回话。
赵曼香慵懒地靠在罗汉椅里,勾唇笑了笑:“怎么样?他们有没有说什么怨恨我的话?”
海棠和青提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没有。”
“谅他们也不敢。”赵曼香拍了拍椅子的扶手,“不过,想来他们心里不可能不恨。林管事不归我管,可是,他媳妇嘛……不能再让她管灶上的采买,不如让她去管浆洗衣裳好了。”
从油水多的位子,调到清水职位,康管事只怕会更恨了。
“少夫人,林家刚失了闺女,若此时再将康管事调走,会不会有人说我们国公府薄情?”海棠小心翼翼提醒。
“罢了,那就过些日子再说吧。海棠,过段时间,你去知会康管事。”赵曼香似笑非笑看着海棠。海棠不是喜欢在下人们面前卖好吗?偏要让她去做这种得罪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