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隔代亲,要是他和盛怀瑾小时候这么淘气,父亲必然要打手板。
唐映雪见和盛怀臣说不通,便不再理会他。
盛怀臣问:“宁哥儿不扎马步也就罢了,大字总得写吧?大哥是进士及第,能得他指点,旁人求之不得。”
“今日舟车劳顿,明日再说吧。”唐映雪淡淡道。
如今,她有了一双儿女傍身,在盛怀臣面前,越发不愿意再装得温柔小意。
盛怀臣也没有坚持,两人就此睡下。
萱和院却闹了个人仰马翻。
如今只剩一只鸭子了,宝哥儿更加心疼它,把它抱到屋子里,盯了它好久才睡。
夜里,宝哥儿做起噩梦来,有时候猛地抖一下醒了,有时候闭着眼睛发出哭声,有时候叫着“鸭鸭”惊慌地醒了过来。
国公夫人被惊动,进了他睡觉的碧纱橱,温声软语哄了半天,干脆躺在宝哥儿旁边,亲自拍着他睡觉。
宝哥儿好不容易又睡着了。
可后半夜,宝哥儿在一旁哼哼唧唧,国公夫人抬手一摸他的额头,顿时半点睡意都没有了。
这孩子竟然发烧了。
国公夫人急忙让人去请府医。
宝哥儿烧得小脸通红,呼吸微急,迷迷糊糊中,它看到了府医,居然马上坐了起来,扯住府医的袖子急声问:“鸭鸭呢?”
府医一怔,看向国公夫人。国公夫人朝府医使了个眼色,府医忙说:“宝少爷,奴才用小木棍固定了嘎嘎的腿,嘎嘎正在奴才那里静养。”
宝哥儿的神色缓和了一点,这才由着府医给他把脉,还伸出舌头给府医看舌苔。
“宝少爷这是受了惊吓,奴才给宝少爷开几剂八宝惊风散吧。”府医去一旁开了药,又给宝哥儿开了小柴胡汤。丫鬟们熬药,国公夫人哄着宝哥儿喝下。
这动静,把安国公也招来了。
安国公心疼孙子,拉着宝哥儿的手道:“宝哥儿,祖父在这里陪着你睡好不好?”
宝哥儿点头。
安国公笑了笑,便躺在了宝哥儿床的外侧,对夫人说:“你去睡吧,我陪孙子。”
国公夫人难得见安国公这么体贴,他年轻的时候,孩子们生病,他何曾这样陪过?
夫人乐意让安国公和宝哥儿多亲近,叮嘱了几句,就回去睡了。
过了大概两刻钟,安国公见宝哥儿出了汗,额头摸起来凉了不少,才放心入睡。
第二天早晨,唐映雪带着四个孩子过来向公婆请安,才知道宝哥儿病了。
国公夫人夜里没睡好,一脸倦容。安国公抱着宝哥儿,正在喂他喝雪梨粥。
“这几日下雪天寒,小孩子生病也是难免的,父亲母亲不必过于忧心。”唐映雪讪讪笑道。
国公夫人听了这话,心里不痛快:“宝哥儿昨夜里梦魇了好几回,还说梦话。”
她到底没敢当着宝哥儿的面提鸭子。
宁哥儿看向宝哥儿,宝哥儿一激灵,从安国公怀里挣脱,跑到庑房去守着阿黄了。
安国公虎目一旁转向宁哥儿:“昨儿可扎马步了?字写了没有?”
宁哥儿偷偷瞥唐映雪一眼,小声道:“马步扎了,字……字还没来得及写。”
唐映雪赔笑:“父亲,儿媳今日想带着孩子们回趟娘家,要不等回来以后再让宁哥儿写字?”
“他昨日就该写。”安国公喝了一口茶,看向宁哥儿:“你也不必回去了,在这里把字写完再走。还有,再罚你扎一刻钟马步。”
“好。”宁哥儿不敢反驳,红着眼睛去了桌案边。
国公夫人走过去,亲自拿了纸笔给他,看着他写字,夸了几句,摸了摸他的脑袋。
唐映雪觉得被拂了面子,有些不悦,强撑着笑道:“那儿媳先回去收拾去了。”
国公夫人温和地说:“前两日庄子上刚进了一些菌菇,放在锅子里头很提鲜,你带些给亲家。还有几根高丽红参,阿梅,你拿出来给她。”
梅嬷嬷拿了,唐映雪谢过,出了萱和院。
她闷闷不乐地往平湖院走,半路突然遇见了柳姨娘。
唐映雪不由得一愣。
“秀姐儿?这个小的是秀姐儿吧?”柳姨娘颤抖着声音问。
三个孩子望着柳姨娘。秀姐儿不说了,自出生就不曾见过柳姨娘,连其余两个孩子都不敢认她了。
唐映雪让丫鬟将孩子们带走,走近些感慨道:“姨娘如今怎么这么憔悴?”
“夫人……夫人面甜心苦,是个狠角色。我在府里被她压制着,腿都让她打瘸了。我娘家兄弟生意被她挤垮了,在京城待不下去,卖了老宅子跑外地了。”柳姨娘哽咽着擦了擦眼泪。
唐映雪多少听说了一些,却不曾想两年多不见,柳姨娘像是老了七八岁,脸上竟有皱纹了。
“你们这次回来,她还不一定怎么在国公爷面前说你们坏话呢,你们两个一定要当心。就连小主子们,也要多当心一些。”柳姨娘说着,急得咳嗽了两声。
这话正戳中了唐映雪的心思。
要不是婆母在公爹面前挑唆,公爹何以这么不给宁哥儿面子?
说起来,宁哥儿才是国公府的长孙。
“你们能不能在国公爷面前提一提我?见面三分情,我若再伺候国公爷,他定然会待你们亲厚一些。”柳姨娘眼巴巴地说。
唐映雪瞥柳姨娘一眼,想着好歹她是真心为着他们,便点头应下了。
宁哥儿扎过马步,写完了字,去祖父那里交差。安国公又语重心长地跟他讲了讲道理,宁哥儿认了错,安国公才让人带着他回平湖院。
国公夫人见了海棠,便将这件事告诉了她。
海棠心疼宝哥儿,陪着宝哥儿玩了半天。
国公夫人吩咐海棠去找一只跟嘎嘎一模一样的鸭子。
海棠吩咐人去找了。
白天,宝哥儿精神头还好,夜里睡觉又惊醒了几回,后半夜竟然又烧了起来。
安国公和国公夫人忙活了半宿,还抱着宝哥儿在院子里叫了一回魂儿。
翌日,海棠知道不能再拖,便抱了一只极其相似的鸭子来了萱和院,笑着对宝哥儿说:“府医当真是厉害,果然治好了嘎嘎。”
这么大点的孩子,哪里知道养伤需要多久?哄过去,让他别总是梦魇也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