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卿姝心里暖洋洋的,她明白,谢院判父女俩很是仗义。
可正因为他们仗义,许卿姝才越发不想让他们涉险。
如今,只有谢院判一个外人知道余星瑶的秘密。
谢院判一旦告诉皇上,盛怀瑾立刻就会明白是谁透露出去的。
那么,谢院判必然得罪盛怀瑾。
余星瑶不知道谢院判为她诊过脉,盛怀瑾为了余星瑶也不会往外说。谢院判只要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就是安全的。
将来即便余星瑶事情败露,也追究不到谢院判头上。
谢院判只需要告诉皇上,余星瑶婉拒了他看诊就好了。
皇上如果觉得不对劲,要查便查,那就和谢院判无关了。
许卿姝回了书信。
另一边,盛怀瑾坐在书案前,望着手中书信封皮上熟悉的字迹。
字的力度比以往稍微弱了一些,但明显不是重伤之人能写出来的。
可见,余星瑶不装了。
叹息一声,盛怀瑾将书信放到燃烧的烛焰之上……
烛花突然跳动,他的手被烫了一下。
他愣了片刻,终于还是将书信收了回来。
打开之后,盛怀瑾快速扫视了一遍,目光落在了那滴泪痕之上。
“谁教岁岁红莲夜,两处沉吟各自知。”盛怀瑾轻轻念了出来。
他大婚之夜,穿着大红的婚袍,在正厅里挨着桌子给宾客们敬酒后,在偏厅小憩时,简极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裳,交给他一封书信。
他打开信,明白自己娶进了一条毒蛇。
信的末尾,便写着这首词。
当时,信纸上,也有这样一滴泪痕。
盛怀瑾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瞧瞧,娘给我扎的辫子,好看吗?”润姐儿清脆的声音响起。
“好看。妹妹,我们去放爆竹吧?”璟哥儿兴高采烈地说。
“嘘——”润姐儿压低了声音,“别让父亲听见。走。”
盛怀瑾哭笑不得,站起身,打**门。
门吱呀的声音惊动了蹑手蹑脚往外走的几个孩子。
看到盛怀瑾严肃的表情,几个孩子顿时定住了,面露惶恐慌张。
“父亲,嘻嘻,我们……我们去堆雪人。”润姐儿心虚地笑着。
“让月辉带着你们放爆竹去吧。你们要听月辉的话。”盛怀瑾板着脸叮嘱。
几个孩子愣了一下,突然都激动地跳了起来:“父亲(叔父)让我们放爆竹,让我们放爆竹!”
月辉带着兴奋的孩子们离开。
盛怀瑾这才笑着摇了摇头。
过年了,让孩子们高兴高兴吧。
他关好房门,重新坐到桌案前,又瞥见了那封信。
他拿起书信,径直将信投进了炭盆里。
信很快燃烧成了灰烬。
盛怀瑾站起身去寻许卿姝。
隔着窗子,他看到昏黄的灯光下,许卿姝侧身靠在床头的软枕上,不知道正在思量什么。
盛怀瑾便静静地站着,望着。
不知过了多久,许卿姝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谁教岁岁红莲夜,两处沉吟各自知。”盛怀瑾突然想起这句词。
“奴婢的小名叫岁岁……”
“一来图个吉祥如意、岁岁平安的好兆头,二来也暗合了奴婢的小字……”
“岁岁平安,万事顺遂……”
一幕一幕在盛怀瑾眼前浮现。
想来,梅蕊给卿姝起小名叫岁岁,是因为她知道卿姝原本可以跟余星瑶一样,锦衣玉食、金尊玉贵,在千娇百宠中长大。
可是,卿姝什么都没有。
梅蕊给不了她更多,只能给她一个小名聊作安慰,在心里将她当作小姐对待。
盛怀瑾不由得假想,卿姝小时候是什么模样?如果没有被换,他们两个应该也是自幼相识,卿姝应该也会像个小跟屁虫一样追着他叫“表哥”吧?
盛怀瑾打开帘子走了进去。
“孩子们玩去了,是不是有点冷清?”盛怀瑾坐在床边问。
“有一点。”许卿姝笑得温婉可人。
“……嗯,我弹筝给你听?”盛怀瑾微笑。
“好啊!”许卿姝很是期待。
筝音袅袅,在夜色里流淌。
这是一个特别的年。
盛怀瑾想。
明年,他会再次穿上婚服。
他很期待。
黑熊山下。
大帐之内灯火通明。
安国公刚刚回来,他的眉毛上满都是冰碴。
“快喝点热茶暖暖身子吧。”副将廖鑫上前,帮国公爷脱下了棉甲。
国公爷端起茶壶,仰头灌了一气,然后将茶壶拍在了桌案上,疲惫地坐在了椅子里。
“国公爷,末将觉得不对劲啊。黑熊山的这群乌合之众,怎么会这么难打?”廖鑫气得捶了捶桌子。
“黑熊山里有能人。”安国公说道。
“什么能人会窝在黑熊山这个鬼地方?”廖鑫睁大眼睛。
“我分析他们的打法,发觉有些像塞北的十绝帮。”安国公皱眉。
“十绝帮?”廖鑫顿时变了脸色。
十绝帮在塞北是一个令人心惊的存在。他们神出鬼没,谁也不知道他们平时的营地在哪里,只知道十绝帮收银子办事。只要银子给够了,他们的矛头可以对准任何国家、任何人。
“他们不都活跃在塞外吗?怎么来了大梁?!”廖鑫忍不住问。
“自然是有人花银子请来了他们。只是,能出得起这么多银子的人,恐怕大有来头。”安国公揉了揉眉心。
“他们就是为了刺杀世子侧夫人吗?”廖鑫难以置信。
为了杀死世子侧夫人,不惜下血本请来十绝帮,也太兴师动众了吧?说句不好听的,实在是“杀鸡焉用宰牛刀”!背后的人不得富可敌国?
“我也觉得。他们来中土,肯定还有旁的任务。”安国公回答。
“那怎么办?上奏朝廷,请求皇上再多派些兵前来吧?”廖鑫提议。
安国公未置可否,显然思索得出了神。
过了片刻,安国公突然嘿嘿笑了起来:“居然把十绝帮堵在了黑熊山。好啊,好!老子早就想收拾这帮子玩意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