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被江书不软不硬地顶回来,流花紧皱眉头。
几月不见,流花本就瘦了不少,再加上遇上山洪,整个人狼狈得不行。
万吟儿轻咳声从身后传来。
流花眼珠一转,“你既在此,世子呢?”
她主仆二人算得不错,江书既然来了,幕亓一确是不远。
可江书一想到自己为了眼前这二人,遭了一趟牢狱之灾,就全没心情配合。
她正色道:“陛下钦点武安侯世子赈灾。世子从稷山牧场马不停蹄地赶来,现下正为了救济灾民尽心竭力,恐是分身乏术。”
她站直身子,微扬起下颌看向万吟儿,“这位姑娘是有什么事儿,比世子赈济灾民还重要?”
流花脸色红一阵白一阵。
她饿了,两天没睡觉,身上湿哒哒的,难受得不行。
她想吃好的,想睡在软乎乎的被褥中。
这些都是天大的事,可是……
周围全是灾民,这话流花知道不能说出口。
她咬着嘴唇,看向江书的目光满是嫉恨。北典狱司走了一趟,这丫鬟没被打断手脚扔出来,竟还学得这般牙尖嘴利。
江书向万吟儿行礼,“奴婢先去忙……”
话还未说完。
只见万吟儿身子平白晃了一晃,双眼紧闭,一袭白衣奔着泥泞的地下便倒。
还没等她跌倒在地。
江书眼角余光里看到,一道淡灰色影子一闪,将万吟儿紧紧搂在怀中。
幕亓一皱眉,冷向流花,“这才几日,你家小姐身子怎么这般糟了?”
流花委委屈屈:“世子前脚离了府里,大夫人后脚就打发小姐回西北老家。可怜我的小姐……”她脸上眼泪止不住地流下,“西北老家哪里还有小姐的家人哪?小姐的家人都没了,大夫人这是叫我们去靠谁?这不是要逼死我家小姐吗?”
幕亓一脸色难看,搂着万吟儿肩膀的手背青筋暴出。
流花接着道,“路上小姐日夜煎熬,熬坏了身子。又偏有这般看不惯我家小姐的……”
说着,她眼睛往江书身上一溜,“不肯帮小姐通报。这才耽误了小姐身子。”
这熟悉的味道,让一旁的江书只觉好笑。
她脸上丝毫不露,“奴婢也是刚刚看到表小姐也在难民中,正在询问情况,表小姐就晕倒了。”
幕亓一没对江书说什么,只一叠声喊着叫大夫。
刚才的混乱中,江书早拉了难民中一个伶俐的小姑娘,让她跑着去叫大夫。
大夫来的比预想中快。
把万吟儿抱进就近的一顶帐篷,医生给她诊完脉,起身道:“这位姑娘从脉相上看,无甚大碍,世子不必担心。”
“可她晕倒了……”幕亓一皱眉。
流花也一脸焦急道泫然欲泣的神情。
江书在一旁,心中只是想笑。
大夫诊完脉,连开药的意思的都没有,急急起身想走。不就是说明万吟儿一点事儿都没有吗?
可惜,流花演得好。
幕亓一当真就没看出来。
被幕亓一拦住,大夫只好又补充道:“许是连日来劳累了些,又遭了惊吓,伤了……嗯,伤了脾胃,往后在饮食上好好注意调理便可。”
意思是,吃饭就能好。
这般明显的暗示,已算不得婉转。偏偏幕亓一就是听不出。
幕亓一:“当真?不用吃药?”
“是药三分毒,这位姑**情况,无需用药。”
比她更需要药的,大有人在。
难民中,也有体弱病倒的,大夫急着回去看诊,直接绕过幕亓一拦着他的手,“只需注意饮食即可痊愈。”
大夫走了。
流花扑向万吟儿,“小姐,小姐你睁开眼睛看看流花。”她眼珠一转,“你、你都两三天不曾好好吃饭了。”
这营地里,两三天不曾吃饭的人比比皆是。
江书不愿再看眼前这一幕闹剧。
可流花不仅硬逼着她看下去,还抓着她参演。
流花膝行至幕亓一身前,“世子,我家小姐素来脾胃就虚弱,这营里灶上不干净,恐小姐吃了这样的饭,于病体无益。”
她飞快地瞟了江书一眼。
“求世子,让江姐姐给小姐做点吃的吧!”
“这是何难事?”幕亓一扯着流花小臂,想把她拽起来,“我让江书为吟儿备餐便是。”
身边,江书皱眉。
别说她打心眼里就想离万吟儿主仆远远的。
还给她备餐?
万一万吟儿随便晕一晕,再配上上吐下泻中毒什么的,幕亓一还不剁了她江书?
再想到大夫人的话。
江书一咬牙:“禀世子,奴婢不愿意。”
“什么?”
瞬间的充楞后,幕亓一周身弥散着凉意。
天生上位者的威压压得江书有些喘不过气来。
“为何?”幕亓一声音冷极。
江书咬紧牙关,“因为,奴婢……不会。”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奴婢在顾家是粗使丫鬟,连大厨房都从不允许奴婢进。奴婢不会做饭。”
话一出口,江书却猛然间想到,那日在顾府,幕亓一强要了她时,她手上端着的,正是一盘刚从大厨房出来的红梅珠香。
若是幕亓一记得,怕是会觉得她说谎。
江书张了张嘴,还想再解释。
幕亓一:“够了。”
他看向流花,语气柔和了些许,“江书有她自己的职责。我去吩咐灶上,注意点吟儿的脾胃。可好?”
竟是商量的语气。
流花依旧一脸委屈,“江姐姐既然不愿,不知……我家小姐,可能与世子同吃?”
虽是来赈灾,可幕亓一能入口的东西,自然精细整洁。
倒是幕亓一顿了顿,“这……不可。”
江书心里明白。皇帝派来赈灾的官员中,属幕亓一年岁最小,自然是他最忙。说句事必躬亲也不为过。
一日三餐并不能按时吃。
想来,幕亓一是怕耽搁了万吟儿用餐。
流花没体悟到这一层意思,瞪大了眼睛还想再辩。
一道虚弱女声传来:“流花,不可无礼。是我无福,是我不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