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书的手指颤抖着,死死地盯着那张泛黄的符纸,上面用朱砂笔写着繁复的咒语,仿佛真得充满了古老而神秘的力量。
凑到鼻前闻了闻,江书甚至闻到了上面淡淡的檀香味。
想来是这短短几日内,顾如烟着在宫外的顾家人特地求来的。
这香囊,每个细节,无不是针对她而来。
“顾姐姐……你当真是极好……”
江书从未想过,顾如烟会这样对她。
曾经,她是顾家粗使婢女,还险些被顾如烟的亲娘沉塘。更别说之后顾如烟为了幕亓一,多次针对江书。
可江书顾念旧情,入宫后,对顾如烟处处照拂。
甚至,为了保住她腹中的孩子,不惜将自己侍寝的秘密都告诉了顾如烟。
她自问从未做过半点对不起顾如烟的事,可换来的却是对方的算计和背叛。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手中的药方和香囊仿佛千斤重,压得江书喘不过气来。
良久,江书才抬起头,眼中一片冰凉。
一旁,宜人担心地:“娘娘,别气坏了身子……”
江书抬头,“摆驾,去福康宫。”
福康宫。
顾如烟正斜倚在软榻上发呆。
“江妃娘娘到。”
顾如烟眼神变了变,叫云芝给自己背后添了个软枕,头也不抬,“你来了。”
江书面色平静,也不见礼,走过来直接坐在顾如烟对面。
深秋上午的日光,透过雕花窗棂投**来。洒在屋内两人肩上。
顾如烟斜倚在铺着银白狐裘的软榻上,一袭正红色绣着金丝凤凰的宫装衬得她肌肤胜雪,乌黑的发髻上斜插着一支赤金嵌红宝石步摇,随着她的呼吸微微颤动,更添几分娇媚。稍嫌苍白的面色,也**光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美得耀眼夺目。
江书则是一身素净的白衣,没有过多装饰,只在袖口处绣了几枝清雅的兰花,更显得她清丽脱俗。她端坐着,背脊挺直,如同一株傲然挺立的寒梅,清冷孤傲。
一热烈如火,一清冷似雪,两人相对而坐,却构成了一幅奇异和谐的画面,仿佛喧嚣尘世都被隔绝在外,只剩下这份静谧的美好。没人想得到,两人之间即将爆发的,
征战。
顾如烟先笑了,“昨日,妹妹睡得可好?”
她顿了顿,笑意愈深,“那香囊的味道,你可喜欢?”
“昨日本宫睡得不错。”江书声音淡淡的,“不管那香囊是安神助眠,还是提神醒脑,总归是顾姐姐一番心意。”
顾如烟笑意淡了淡,“你能这么想,很好。”
江书:“只是……本宫怕是并不需要。”她笑了笑,“我一向睡得好,大概是因为……无愧于心。”
顾如烟面上笑影像投在水中的倒映一般,微微一晃,“是吗?”
江书看向顾如烟,“怎么,姐姐睡不着?”
“妹妹说笑了,姐姐也是担心妹妹这几日太过劳累,所以才特地命人去宫外求了这香囊,希望妹妹能好好休息。”
“顾姐姐有心了。”江书慢条斯理地从衣袖中慢慢拿出剪开的香囊,从内里又展开那张符纸,“这东西,也是姐姐刻意派了人去求来的?”
“不过一张符而已。妹妹既然无愧于心,又为何怕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呢?”顾如烟面上依旧挂着面具一般的完美笑容,看不出心思。
若不是经历了昨日惊险,再加上宜人是可信之人,查出来的消息必不会错,江书有那么一瞬间甚至疑惑,莫非是自己冤枉了顾如烟?
不愿再和她打太极,江书一挥手,那符纸被直接扔在了地上,“这东西,姐姐不觉得需要解释一下吗?”
顾如烟只是笑着,“没什么好解释的,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应当有数。”
“本宫做了什么?”
江书冷冷看着顾如烟,眼神锐利如刀锋,仿佛要看穿她所有的伪装。顾如烟脸上的笑容终于维持不住,出现了一丝龟裂。
她又重复了一遍,“本宫到底做了什么,让你如此对我?!”
江书自问,她从未对不住过顾如烟。
顾如烟看着江书,脸上笑容一点点淡下去,“岳坚死了。”
江书一愣。
顾如烟知道了。
看着江书面上神情,顾如烟眼圈一点点红透了,“你早就知道了,对吗?”
江书张了张嘴,最终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岳坚的死,她自然知道。是为了顾及顾如烟的身子,才想着先瞒着她。
江书:“你为了这事,怪我?”
因为怪她,就要送她**?
顾如烟:“不然呢?”
她眼中流泪,看向江书:“你明知道他、他已经不在了,为何不拦着我侍寝?为何不告诉我避子汤的事?害我连岳坚最后的骨血都失去了……江书,你敢说,你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
江书沉默了,顾如烟的话像是一把把利刃,狠狠扎在她的心上。
岳坚的死,不是她造成的。
可她为顾如烟难过。
看着眼前的女子,江书心中五味杂陈。她们两人一路风风雨雨地走来,到如今却形同陌路,甚至反目成仇,这难道就是命运吗?
“抱歉……”江书的声音很轻,却包含了千言万语。
说完这句话,她抬起头直视顾如烟,“所以,我们只能这样了,是吗?”
顾如烟眼中的神情说明了一切。她轻轻地:“你知道吗,这几日,我一闭眼就看到岳坚,看到我的孩子。我们本该三个人,和和美美……”
“顾如烟,你深处这深宫之中。你要三个人和和美美?”江书几乎要笑得哭出来,“这是后宫!你是皇帝的妃嫔,你、你竟想跟别的男人和孩子和和美美?”
江书说着,心口针扎一样痛。
她还不是一样……
竟然奢望和沈无妄在这后宫之中,平安度日。
简直……
可笑。
听着江书的话,顾如烟身子晃了晃,眼泪大颗大颗地砸了下来,打湿了精致的妆容。她死死地盯着江书,一字一句,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昨日的香囊,只是一个见面礼。往后……”
江书静静开口:“你死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