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书呼吸在这一刻凝滞,心高高悬起。
堂上,各色目光一起汇集在她身上,好像要把她单薄的身子灼出一个大洞。
江书死死掐着掌心,强压着恐惧看向拴牢,“拴牢,大人说的是那日,你遇见过谁。不是、不是说昨日……”
拴牢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江书。
他什么都听不进去,一心只想证明,自己不是个谁也不认识的**。
“是你,就是你。”拴牢扬起手直指江书,“就是你,我认得你。”
“是你!”
“是你!”
他一声声地叫着,声音越来越尖,直刺人耳膜。
连高湛都安抚不了他的情绪。
江书整个人像尊石雕,愣愣地立在原地。她深吸一口气,强压着不安开口,“拴牢是错认了奴婢。皆因昨日,奴婢去见过拴牢……”
说着,江书求助地看向顾慎。她去见过拴牢,顾慎是知道的,不然今日也不会配合她,把幕亓一和万吟儿一并请来。
人群中,顾慎移开了目光。
当务之急,是保住他妹妹的清白。
江书……不过是个丫鬟。
江书目光移向顾如烟。顾如烟手臂被顾慎死死抓着,良久,顾如烟也别过脸去。
一旁,拴牢进入了亢奋状态,手指着江书,还在一声声尖叫,“是她!是她!我认得的,是她!”
祠堂外,王大娘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是你,竟是你,害了我儿!”
“我还当你是什么好人,你害苦了我了!”
哭喊中,王大娘挣脱了身旁护卫的阻拦,直奔江书而来。揪这她衣襟死命摇晃,“你这个天杀的**人!亏我待你那么好……”
江书瘦弱的身子被王大娘摇来晃去,头上发簪都被晃得落在了地上。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王大娘哭声太大,根本不停江书解释。她高高扬起手,冲着江书脸颊劈下。
江书挨了好几下,王大娘才被侍卫扯开,赶出了祠堂。
祠堂门口的空地上,她还在跳着脚哭喊。周围围着的一圈难民,也对江书指指点点。
“真看不出来,这么年轻,心这么毒。”
“可不是?从前还见她来俺们这儿帮忙呢。”
“俺就说,她们当贵人奴婢的,满心都想着怎么往上爬。跟俺们这些老实人,过不到一块去。”
“王婶这不就吃了教训?幸亏,真相大白……”
江书被王大娘一顿厮打,她头发全乱了,衣领也被扯得斜斜的,不得不自己用手掩住。
她颤颤巍巍抬头,“不是奴婢,奴婢之前并没见过拴牢,奴婢没有坑害小姐。”
她的目光在堂上几人的脸上一一划过,越看心越凉。
顾家兄妹不为她说话,是放任她来背这个锅。
万吟儿和她背后,原本躲躲闪闪的流花,此刻一脸的得意。
幕亓一……
男人看向江书的目光,就像再看一件没有生命的死物,没有一丝温度。
更谈不上,信任。
悬着的一颗心,一点点落到谷底。
没人信她,没人在乎她的性命。像她这种卑**的奴婢,本就是背锅的最好人选。
她前一刻却还在为拴牢的性命担心,想着替他搏一搏……当真可笑。
一股股寒气从祠堂的青砖地下伸出,钻进江书骨缝,她只觉得身子冷得不行,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上首,幕亓一声音响起:“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那声音冷冰冰的,利刃一样劈向江书。
江书没了信心,却还是挣扎道:“那日,小姐身上有个香囊……”
“啪!”
幕亓一身边的茶盏,被重重砸在江书面前。
飞溅而出的热水,立时就在女孩白皙的手背上留下点点红痕。
“还要无故攀扯?”幕亓一声音更冷,带着沉沉威压,落在江书身上,“你当真是……不知悔改!”
“世子,奴婢没有!”江书抬头,红了眼眶。
他明明说过会信她,往后不再误解她……
一件物什,从幕亓一手中扔在江书面前。
女孩眼睛骤然瞪大,“这是……”
香囊。
“本世子在你的衣箱里发现的。你还有什么好说?”
江书拾起香囊,香囊上凸起的鸳鸯刺绣,咯痛了她的手掌。
“世子,奴婢没有,这不是奴婢的东西……”
口中说的,江书心里却知道。
没有了。
全都没用了。
果然,幕亓一:“江书,你知不知道,用此等下作手段,怂恿蛊惑旁人,意图**官家小姐,又是你的主家。你会有什么下场?”
江书摇了摇头,心如死灰。
什么下场?还不是这帮子贵人想给她什么下场,她就什么下场?
幕亓一:“黥刑,绞杀,悬尸三日,以儆效尤。”
江书脸色惨白。
折腾了这么一大圈,她还是要死。还不如当初沉塘,至少还干干净净,得个全尸。
“江书,你可认?”
顾如烟刚要开口,被顾慎死死掐住手臂,“住口!你再闯出祸事,凭谁也救不了你!”
顾如烟脸色苍白,眼眶中满溢泪水。她看着江书,摇了摇头,口型:“对不起。”
江书挑起唇角,僵硬地一笑,“奴婢不认。”
顾如烟声音颤抖,“若她不认,又当如何?”
没人回答她。
半晌,高湛:“认了,即刻执行。不认……也不过就是延宕三日,可这香囊……哎,人证物证,证据确凿,三日后,怕是、怕是……”
顾如烟掩住口,哭了出来。
江书没哭。她突然觉得好累好累。三日,她就剩下三日的命了。
这三日,她必是要被严加看管,行动不得自由,更没有机会给自己找脱罪的证据。
认与不认,下场都那般狼狈不堪。
顾慎:“……江书,你虽犯了此等大罪,顾家……会善待你娘。”
江书低着头,双肩一颤,“……奴婢,知道了。”
幕亓一身边,万吟儿柔柔的声音传来,“阿一哥哥,这样判,是不是太重了?”
“吟儿,这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
“我知道,”万吟儿的声音依旧是那么柔和,不疾不徐,“我是说,江书姑娘无论怎么说,毕竟是、是阿一你的……试婚丫鬟,你二人已经有了……”
“没有。”幕亓一的声音依旧那么冰冷。
江书都这样了,求遍了整间屋子里的人,甚至包括那个**,唯独不曾求他。
可见,她心里的人,确实……不是他。
那便是,那日要了她身子的那个男人。
既然这个丫鬟从身到心,没有一寸属于他幕亓一。他为何要枉担这个虚名?
“我没碰过她,一次都不曾。”
“我和她之间,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