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潭边的路很窄,一次仅能容一、两人通过。
江书没妄想万吟儿、流花会为自己让路。她抱牢了托盘,一步步后退。
可还嫌她退得不够快似的,流花松开万吟儿胳膊,伸手便推江书肩膀。
幸亏江书早有防备,微微侧身避过了流花。
她怕水,更不想馒头落在水里,害难民吃不上饭。
可流花不依不饶。
手越伸越长,非要重重拍打在江书身上才肯干休。
江书退无可退,只好受了流花这一下。
肩膀一阵疼痛,手里端着的托盘也晃了一晃。
江书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这才发现,流花两边脸颊都高高肿起,一侧还带着伤。
江书微微一愣。她这是……被万吟儿打了?
可流花脸上一点羞惭委屈都没有,反倒高高扬起脸。倒像脸上的伤是什么光荣的事,恨不得所有人都看到。
江书心中一动。
不顾地上湿滑,她加快了往后退的步子。
“江书姑娘慢些,”万吟儿悠悠的声音响起,“仔细脚下,别摔了。”
万吟儿说话,江书不能不答。“谢表小姐……”
话未说完。
“江书姑娘,你该知道,你我本不是一样的人。”
“奴婢不敢奢想……”江书边说边推,眼见着额上微微现了细汗。
“可你为什么,要和我抢幕世子呢?”
这不该是一个官家小姐应说出的话。
江书心里猛地一提。
却见,万吟儿对她抿唇一笑,眸光闪烁。
下一刻。
她一袭白衣蹁跹,舞蹈一般,直直落入潭中。
周围无人。
流花大叫:“救人啊!快来人救我家小姐!救命!救命啊!”
喊完,她对着江书勾了勾唇角。
“噗通”一声
跳下水潭,直奔着自家小姐扑腾过去。溅起的阵阵水花,打湿了江书鞋面。
江书还未反应过来,幕亓一身后带着侯府手下赶到。
“世子,快、快救我家小姐,快……”
潭水极寒,万吟儿落水后便双眼紧闭,人事不知,一张小脸青白青白。
流花也冻得上牙直打下牙,红着眼眶向幕亓一求救。
主仆两个看起来可怜得不行。
幕亓一亲自跳下水潭,救上了两人。
万吟儿昏迷不醒,上岸便被送医。
流花还醒着,却也摇摇欲坠。看向江书的眼神畏畏缩缩,像见了活鬼。
“江姐姐,奴婢错了,求你别、别再……迁怒我家小姐,求你……”
她扯着幕亓一衣角,“求世子,别怪罪江姐姐……”
话未说完,她身子一软,直接倒在了幕亓一眼前。
把流花交给赶来的大夫。
幕亓一身上滴滴答答地流着水,一把攥住江书手腕,“你干什么?”
他心中有气,力气极大,江书又要护着手中东西,差点被他拉扯得摔倒。
她定了定心,看向幕亓一:“奴婢什么都没做。”
“你……”幕亓一直接气笑了,他指着昏迷的流花,“你什么走没做,她们主仆二人难不成是自己跳下去的?”
他看着江书的眼神满是失望,就好像她是什么很恶心的东西。
幕亓一:“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江书眨了眨眼睛,好像吞了冰似的,胸腹之间一阵寒凉。
这是谋人性命的重罪。
更别说,万吟儿是官家小姐,江书只是试婚奴婢。
江书还要为自己争一争。
她看了看周围,地上湿滑泥泞,实在没地方能放干净的吃食。江书只好双手捧着馒头跪下,“世子,表小姐金尊玉贵,奴婢卑**如泥,怎敢一而再地挑衅?更别说图谋表小姐性命!”
罪名一旦坐实,她江书千刀万剐!
凉风一吹,幕亓一浑身寒凉,脑子倒也清醒了几分。
看向眼前直挺挺跪着的女孩,他有几分犹豫。
每次冤枉了江书,她便这样……
可他来之前,周围分明没有旁人。不是江书,还能是谁?
两个幕府下属,帮着医生,把流花抬上简易担架,刚好路过幕亓一身边。
幕亓一看到流花的脸,高高肿起,上面还有血痕。
明显就是指甲划出。
幕亓一指着流花的脸,怒向江书:“她的脸怎么了?”
昏迷中,流花还颤颤巍巍伸出一只小手,扯住幕亓一衣角,“是奴婢自己不小心……不是江姐姐……不是……”
幕亓一怒气上涌,“自己不小心,自己把自己打成这样?嗯?你当本世子真得眼盲心瞎?”
流花手指垂下,彻底晕了过去。再也答不出幕亓一的话。
流花被抬走。
幕亓一转过脸看着江书,眼中是沉甸甸的失望,“本世子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人……拖下去,着人看守起来。”
“等吟儿醒了再审!”
幕亓一沉重地叹了一口。
江书原本就是有人托他照拂。现在却犯了谋人性命的大罪。
万吟儿若没事还好,若真有什么事……
……他也只能勉力保住江书一条性命。
垂在身子两侧手指攥紧,“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拖下去……”
“世子,且慢。”
一道温和的声音,自江书身后响起。
看清来人装束,连幕亓一都一愣。
他跟难民打交道得不少,认得来人是遭难村庄的塾师高湛。身上也有功名,可见官不跪。
他身后还跟着几个难民孩子,并在厨房帮忙做事的王大娘。
幕亓一:“何事?”
高湛向幕亓一行礼,“世子为何不听这位姑娘辩解?”
“人证物证都在眼前,为何还要听她狡辩?她辩无可辩。”
“依小人看,倒是未必。”高湛笑了笑,“世子请看,这位姑娘手上托着东西,两只手都占着,又是如何推那位小姐入水的呢?”
幕亓一一愣。
这他完全没想到。
高湛上前,双手从跪着的江书手中接过托盘。
“世子再看,这托盘底部一点脏污都没蹭上。您在看这左右周围,可有这位姑娘能放东西,又不至弄脏的地方?”
自己说着,高湛也打量着四周。看到远处山石,他微微一笑,“您看,只有那里稍微干爽些。莫非是这位姑娘先过去,放下东西,再回来推那位小姐落水?真是这样的话,这位婢女看着也牙尖嘴利,为何不呼救呢?”
他又指向流花。
“再说这位婢女脸上的伤,小人不通医理,可也看得出,她脸上的伤痕都结痂了,难道也是刚刚弄伤的不成?”
高湛刚说完。
他身后一个圆脸小姑娘直接指着流花,“她是自己跳下去的。那个白衣服的姐姐也是自己跳下去的。抱馒头的姐姐没有推。她没有推!”
“我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