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鹿城外。
张飞依然率领着骑兵如昨日那般,每隔一个时辰就会到城下叫骂。
张飞的有恃无恐,也是更进一步印证了城外汉军早已布下天罗地网。
一时间,巨鹿城中的黄巾将领们无疑彻底成了惊弓之鸟,哪里敢回应张飞的“族谱之呼唤”。
即使张飞骂得再粗鄙不雅,众多黄巾将领们权当没听见,唯独是苦了那些心怀信仰守城的黄巾贼。
从一开始的义愤填膺,再度沉默不语,最后已经彻底麻木不仁。
直到申时时分,张飞再次一通输出后,也几乎彻底词穷了。
“一群没卵蛋的缩头乌龟,张三爷都骂累了!”
“记住,俺的大哥可只给了你们三天时间考虑,今日就已经是第二天了。”
“明日,俺再来骂醒你们……”
张飞大大咧咧地吼了一嗓子,然后调转马头,率领着骑兵如之前那般往着营寨的方向退去。
这让在城楼上连祖宗十八代都被来回鞭尸了几十回,甚至莫名产生了一种“生而为人我很惭愧”的黄巾贼人们,目睹着张飞离去的背影,眼中终于多了一丝丝的光亮。
然而,一想到张飞明日还会到城下叫骂,那刚刚升起的一缕光芒又再度涣散了许多。
可惜,这些黄巾贼人所不知道的是,张飞在脱离了巨鹿城守城黄巾的视线之后,方向徒然一转,汇合了提前集合的另外五百骑兵,迅速地直奔向东北侧的方向。
“快快快!”
张飞一把扯过水囊灌了一大口,润了润喊得有些发干的嗓子之余,眼神之中多了一丝急迫,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李基那似乎满是笑容地说着话的脸庞。
【翼德,你且放心,即使伱申时末再赶赴薄落津,也绝对赶得及的。】
【相反,假如你提前消失的话,很可能会引起巨鹿城之内的黄巾警觉,一旦让巨鹿城的黄巾反应过来支援薄落津,那么玄德兄很可能会陷入被前后夹击的绝境。】
想到这里,张飞的脸上不自觉地扯出一丝笑容,然后又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子坤先生那语气,怎么那么像邻居大姨哄孩童的语气?
应该……是错觉吧?
……
与此同时。
在距离薄落津不足三十里的一处林子中。
刘备所率领的四千余士卒正在林子之中休整,让士卒们缓解着行军的疲乏,为接下来的战斗进行最后的准备。
而李基略微眯了一阵,心中略有些忧虑于卢植那一边的状况,却也是辗转了一阵始终难以入眠。
随即李基干脆起身,在林子之中随意地逛了逛,观察了一番士卒们的状态。
虽说这些士卒们并没有经过多少专业的训练,但是追随着刘备一路自涿郡转战至此,那精气神显然比之过往不知道强了多少。
更重要的是,这些士卒主要由两部分组成:一部分是涿县乡勇,一部分则是在大兴山的黄巾众之中所招募而来的。
同乡之谊又或是活命之恩,以及“大汉魅魔”刘备时常施以恩惠,这让这些士卒对于刘备的忠诚度极高。
因此,即使这一路算得上是颠沛流离的行军,但是私自逃离的士卒堪称是屈指可数。
忽然,走至林子边缘的李基听到一阵尖锐的破空之声,小心地走近一看,却发现是关羽在一处空地上演练着招式。
不过,当李基靠近到一定距离,明明是背对着关羽却还是瞬间被察觉。
关羽猛然扭头,发现来者是李基之后,将手中的青龙偃月刀刀柄往地面一插,然后拱手行礼道。
“子坤先生。”
李基看了看自己与关羽依然还有十步开外的距离,说道。“云长倒是耳朵敏锐。”
关羽解释道。“为将者,自然需对脚步声、拔刃声以及破空声尤为敏锐,否则仅凭双目在战场难以观察诸多攻击。”
“那云长能听到多远的羽箭破空声?”李基有些好奇地问道。
关羽略微思索了一下,答道。
“关某约莫能听到十五丈,三弟比关某略强些许,能分辨二十丈之内是否有暗箭袭来。”
忽然,李基有些理解为何关羽在顶级武将行列之中,一生中箭的次数比其余顶级武将要多不少,敢情是因为这本来就是关羽的短板。
李基没有记错的话,似乎曾在哪里看过同为顶级武将的赵云,自称能分辨百米开外的羽箭破空之声,并且赵云一生征战也从未负过箭伤。
百米约莫为三十三丈左右。
因此横向比较一番的话,明显在这方面赵云要比关羽强上一个档次。
不过,李基依然有些难以理解同样都是人类,关羽这些顶级武将是怎么做到这种事情的。
要是有人朝李基放箭,李基感觉自己起码要入肉三分才能发现有冷箭。
“厉害厉害。”李基赞叹了一声。
对此,关羽却是多了一丝凝重地说道。
“子坤先生谬赞了,关某本以为世间少有与吾匹敌之人。不想昨夜所遇黄巾汉子实力却是颇为不俗,与之激战了数十回合,却是难以将其拿下。”
顿了顿,关羽略微思索了一番,接着说道。
“即使那汉子没有遁逃,关羽恐怕也须等其勇力耗尽,约莫六十回合开外方可拿下。关某,小觑天下英雄矣!”
然而,关羽的语气之中充满了反思的味道,但李基从这话里话外之中,却是莫名地感觉到关羽冲天的傲气。
就仿佛关羽在理所当然地认为,黄巾一众土鸡瓦狗不该有能扛三刀之人。
“所以,云长这是在继续锤炼武艺?”李基问道。
“正是,关某自昨夜之战中有所心得,故以正在琢磨。”
顿了顿,关羽没有丝毫隐瞒地说道。
“关某之刀法精华尽在前三刀,所暗合乃是《春秋左传·庄公十年》中兵法精粹之言。”
……
李基。
来了,这个春秋狂魔三言两句之中,又将话题绕到了《春秋》之中。
也幸好李基这段时间已经将《春秋左传》完整地背了下来,不求理解,但求应付关羽,免得面临类似于大学生被小学生的难题给考住的尴尬情形。
随即,李基略微回忆了一番,将《春秋左传·庄公十年》相关篇节在脑海里翻了一遍,语气平静地答道。
“原来如此,云长之刀法所暗合的乃是《曹刿论战》中的‘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正是!”
谈论起《春秋左传》,关羽整个人都似乎容光焕发了不少,说道。
“因此,关羽所出之刀,借由所积攒之势,前三刀,一刀比之一刀重。只是昨夜对敌之时,第三刀却依然被那汉子以负伤为代价强行挡住。”
“关某适才再度演练了一番,却始终难以有所突破,故以不知子坤先生可有教关某之处?”
只是李基就连玩蝴蝶刀都怕割到手,又怎么会懂青龙偃月刀?
“基,对于兵器一窍不通。”
李基有些无奈地说道。
这倒是让关羽略有些诧异了。
毕竟,这个时代纵使是士子可不是后世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可比,“君子六艺”乃是最基本的要求。
除此之外,士子几乎人人佩剑,也因此击剑之法也几乎是每个士子的必修课。
“莫非,子坤先生从未用过什么兵器?”关羽问道。
李基闻言,只得答道。“年少之时,倒也修习过一种特殊的枪法用以防身。”
“哦?什么枪法?”关羽追问道。
“单发**。”
被追问得头疼的李基,说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冷笑话,然后补充道。
“可惜那是个山中老人所制造的特殊武器方能使用的枪法,如今那特殊的武器已经彻底失传。”
“原来如此,子坤先生只精通一种兵器,所以没有特意佩剑。”
关羽一抚长髯,倒也将心中埋了良久的疑惑给解答了,然后继续问道。
“那不知以子坤先生之见,关某该如何进步?”
面对着关羽一而再的低姿态请教,李基沉吟了一阵,只得答道。
“若问兵器,基所懂不多。不过对于‘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吾倒是有一二分见解。”
“关某洗耳恭听。”关羽表情一肃,说道。
“兵法之道,在于变。”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自然不错,但勇战之道亦绝非一味强攻,而是于这期间攻其破绽也,以变应不变。”
顿了顿,李基思索了一下,建议道。
“或许,云长可试第一刀重,第二刀更重,通过前两刀迷惑敌人,继而第三刀改极重为极快,攻敌破绽!”
霎时间,关羽微眯的丹凤眼圆睁,只觉得脑中云雾尽散,恍然大悟!
“妙!大妙!”
随即,按捺不住的关羽迅速后退了十步,凝神静气片刻开始蓄势,然后手中的青龙偃月刀再度舞了起来。
第一刀破空声重得惊人;
第二刀破空声更为响亮,但李基勉强还能如第一刀那般分辨出刀刃所划过的轨迹;
第三刀……
李基只觉得关羽面前一道青色游龙骤然闪过,甚至就连刀刃划过的残影都没有看清,关羽的动作已然变换完毕。
关羽收刀,畅快一笑,道。
“子坤先生所言真乃金玉良言,乃是吾过往一味偏颇,忘却了无论刀法亦或者是兵法,皆在于‘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