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弘毅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安慕宁耳边一阵轰鸣。
“你为什么会这样看待我？”她声音有些发颤。
安慕宁不明白在安弘毅心中自己怎么就成了这么不堪的一个人？
她才是他的亲生姐姐，他竟然站在同父异母的安若芙面前，为她质问自己。
难道多年前在安国皇宫他们受的安后和安若芙的欺辱，他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安弘毅脸上没有表情。
他告诉她：“我在祁国的这些年，是安后娘娘为我收买了宫里的一个嬷嬷。”
“如果不是因为安后上下打点，花钱笼络那个嬷嬷，那在我被殴打地浑身是血的时候，谁会愿意照顾我？！”
说到这里，安弘毅眼底闪过一片嗜血的猩红。
他握紧拳头，一拳挥在半空中，愤愤道：“那些高高在上的祁国皇子殴打我后，就将我像只狗一样地扔在宫墙下！”
“就连那些伺候我的下**奴才们都不愿意来扶我一把！”
“他们恨不得一脚一脚踹死我，也好过在我身边伺候让他们低其他奴才们一等！”
最后一句话安弘毅几乎是用吼的。
他这幅模样让安慕宁心痛得无以复加。
“毅儿，姐姐知道你在祁国的这些年受了很多苦……”
她轻颤着身子要去牵他的手，“可在你身边贴身伺候的为什么会是嬷嬷，怎么会是嬷嬷？”
“当年我明明求安后娘娘将你贴身伺候的婢女馨儿偷偷送进祁国皇宫，让她照顾你，怎么最后成了一个嬷嬷？”
直到现在安慕宁才发现自己被蒙在鼓里。
安弘毅显然不相信她的话，狠狠甩开她的手，看向她的目光冰冷地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馨儿？长姐什么时候说谎连草稿都不打了，难道还以为我是当年的那个小孩能够任由你诓骗吗？！”
“毅儿，我没有骗你，真的没有骗你。”安慕宁在这一刻悲痛地五官都拧在了一起，“你真的没有在祁国宫里看到馨儿吗？”
为了能让安后同意将馨儿送入祁宫伺候安弘毅，安慕宁一连在安后的凤殿外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跪了三天三夜。
可就算这样依旧没有换来安后的同意。
说此事风险甚大，馨儿若是稍有不慎就会暴露自己的身份，从而使得安国被安上一个在祁国安插奸细的嫌疑。
最后是安若芙找上了她。
安若芙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她如果愿意在她的寝殿当一个月的贴身婢女，那她就勉为其难地去安后面前为她求情。
那时的安慕宁已经走投无路。
大哥、外公战死沙场的噩耗已经快要将她击垮，她濒临浑浑噩噩的边缘，在偌大的皇宫里无依无靠，不能再失去这个弟弟了。
所以就算安慕宁知道安若芙会像使唤奴隶一样地使唤她，打骂她，让她在她面前跟条狗一样，安慕宁最后还是答应了。
她到现在都记得——
有一次安若芙发了七天七夜的高烧，不管太医用什么法子、喂她喝什么药，她的病情就是不见好转。
最后太医给安后提了个法子，说亲尝粪便，能够帮助探查病情。
那个时候的安若芙如同鬼魅一般地从床上抬起头来，披散着一头长发，苍白着脸，恶狠狠地瞪着她。
“都是你！”
“都是你没能照顾好我，伤了我的身子，既然是这样，那就由你亲尝我的粪便，将功赎罪！哈哈哈！哈哈哈！”
安若芙笑地跟疯子一样。
安慕宁不愿意。
可安后只是一个眼神，太医就摁着她的脖子要她去尝安若芙的粪便。
一边是自己的尊严，一边是安弘毅的安危，安慕宁除了满目泪水地挣扎不知道该怎么办。
如果不是安帝匆匆赶到结束了这场闹剧，但凡她反抗一下，安后的卫侯司都会对她下死手。
可就算她付出了那么多，馨儿还是没能送到毅儿身边吗？
安慕宁不死心，依旧要去牵安弘毅的手：“毅儿，你告诉姐姐，那个嬷嬷是什么时候送到你身边的？”
既然打开了天窗说亮话，安弘毅也不再伪装。
此时此刻的他已经不耐烦到了极点：“在我被送到祁国皇宫的第五天，那个嬷嬷就来伺候我了。”
“到了这个地步长姐还要来骗我，以减轻长姐心中的负罪感吗？！”
安慕宁仿佛听不见安弘毅的后半句，喃喃自语地念着那三个字：“第五天……”她终于恍然大悟。
所以安后早就在答应自己将馨儿送入祁宫之前，就在祁宫收买了一个嬷嬷，让那个嬷嬷替安后、替安若芙在安弘毅面前给她们贴金？！同时在安弘毅面前挑拨她跟他的关系？！
安后真的下了好大的一盘棋……
怪不得，怪不得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安弘毅对身为亲生姐姐的她的态度只有利用、只有攫取，没有姐弟之情。
安慕宁身形不稳，后退半步。
如果是这样，那最后被安后送去祁国皇宫的馨儿在哪里？这么多年过去了，难道已经被安后杀人灭口了吗……
安慕宁在这一刻切实感受到了什么是百口莫辩。
“毅儿，姐姐真的求安后将馨儿送到你身边了……”那个时候的安慕宁才十二岁，她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了。
她哽咽着说：“傅师兄为了守护你，甚至……甚至进宫当了太监，你不能这样对我们……”
她终于止不住地掉下泪来，瘦削的肩膀微微颤抖。
这是安弘毅第一次见安慕宁在自己面前哭，就算母妃逝世，大哥、外公战死沙场，她在他面前都是一副坚强的模样，从未掉过一滴泪。
安弘毅现在才知道原来她也是会哭的。
但安弘毅对安慕宁的态度是铁了心的。
“既然今**我都已经作了坦白，我也不用装了，你也不用在我面前假惺惺。”
“但凡你心里真的念着我，就不会在这四年里只派了一个傅征过来保护我，自己在安国宫里锦衣玉食、潇洒自在！”
“这些话都是谁跟你说的？！”安慕宁抹掉眼泪，凛着眉心道：“那个嬷嬷吗？！”
安弘毅不避不退道：“怎么，敢做不敢当了？！”
“我没有！”安慕宁眼底一片猩红：“你根本就不知道那些年我在安国皇宫到底是怎么过的！”
就连母妃的坟，安若芙为了逼她换嫁，就能想挖就挖，更何况是她了！
安弘毅的一张脸涨地通红，五官都开始变得狰狞。
“是！我是不知道！”
“但我知道的是，如果不是因为想要保护我，堂堂安国嫡公主安若芙根本不会下嫁给一个什么都不是的祁国五皇子！”
“而你！
安弘毅将手指指在她的眼前，咄咄逼人道：“如果不是因为能来祁国当太子妃，祁国这片地方你根本不会踏入半步也根本不会来看我一眼！”
“说什么都是为了我才嫁过来的，我看你就是想飞上枝头当祁国的凤凰！说的倒是冠冕堂皇，不过就是个忘了仇恨忘了本的女人——”
回应安弘毅的是安慕宁的一巴掌。
“啪”地一声在半空中彻响。
安慕宁脸色冰冷得可怕，心也冰冷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