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祁昱珩从座位上起身，猛地咳了一声，又身形不稳地跌了回去，幽幽地问出了那一句：“战损……多少？”
王倩茹心情沉重地仿佛一千斤石头压在心头。
“启禀太子殿下，战损……战损八千余人。”
“八千余……”祁昱珩瞳孔微缩，手里的那封信从指尖滑落，掉在地上，如折了翅膀的飞蛾，没了生息。
“太子殿下！”王倩茹将头更低地压在地上，冒死谏言道：“再这样下去，边疆，就要、就要守不住了！”
她不明白祁昱珩为什么宁愿死守都不求渊王出兵。
不就是一个安慕宁吗？渊王要，给他不就是了？
为了安慕宁一个女人、一副皮囊，他竟说什么都不向渊王低头，要成千上万的将士抛头颅、洒热血，去打一场根本赢不了的战。
不是荒唐是什么？！
抬起头来时，王倩茹眼底一片痛色。
“属下到现在都忘不了那一日苏将军被双手双脚拷着铁链，被北厉蛮族跟狗一样拖出来的样子！”
“太子殿下，您难道不历历在目吗？！”
“苏将军多么高傲的人啊，北厉大皇子竟一脚踩在她背上，让她用最后一丝尊严抬起来的头颅重重撞在地上，吃满嘴巴的沙子。”
“还在那之后揪着她的头发，将她跟只乞丐一样地拎起来！”
“苏将军眼里的泪都是红的！带了血的！”
王倩茹越说越亢奋。
“可她深信您会救她回去！所以她要活着，再屈辱都要活着，她要亲手血刃了北厉！”
“如果不是这个信念，她早就咬舌自尽了！哪里受地住水牢的淹刑和各种何种的酷刑！”
“太子殿下还记得苏将军用沙哑到极致的嗓音喊您的那一句昱珩吗？”
“别说了！”祁渊珩心痛地难以复加，双手攥紧，那双黑眸暗潮翻涌地可怕，死死盯着王倩茹。
王倩茹却从地上站了起来，一步一步逼近。
“苏将军说昱珩，我信你，北厉的人能让我屈了双膝，却磨灭不了我的意志，不要和北厉谈判，不要作出任何退让……”
“说完这句苏将军就被北厉大皇子一脚踹下了高坡，摔了个皮开肉绽啊太子殿下！”
“还有在战场上被砍了手、砍了脚，剖了肚子，连肠子都掉出来，塞都塞不回去的将士。”
“他们都是有血有肉的人啊，他们还有父母、有妻子、有孩子等着他们回去，他们都说信您，永不向北厉屈服。”
“用一个安慕宁换上万将士的性命，换整个疆界的安稳，难道不值吗太子殿下？”
“别说是被渊王殿下一个人玩弄，就算是千人骑，万人睡，她安慕宁都应该有这个觉悟去做！”
“别说了！”
祁昱珩脸色黑到了极致，他一个起身，掀翻了面前的几案，浑身戾气翻涌：“孤叫你不要再说了！”
莲花茶盏摔在地上，碎成四分五裂，有几块划过他的手掌，将他割出了血，殷红地往下滴。
“太子殿下息怒！”
王倩茹被他这副地狱罗刹的样子吓到了，连忙“噗通”一声跪下来，死死压着脑袋。
但她仍不死心：“您被安慕宁那个妖女蛊惑了啊太子殿下！”
“属下说的这些话虽然难听，但都是为了您，为了大祁啊！您但凡没有被太子妃蛊惑，都会做出属下说的这个选择的！”
“孤被安慕宁蛊惑？”
祁昱珩仰天冷笑一声，他指着自己的良心。
“孤是让他们只身上的战场吗？！”
他一字一句，字字珠玑：“哪一天哪一场战孤没有亲自冲锋陷阵？！”
“他们有父母、有妻子、有孩子等着他们回去，那孤呢？！孤难道没有吗？！”
“你叫孤让自己的妻子用肉体去取悦一个男人，让那个男人来做孤做不到的事，你知道孤的心里会有多痛吗？！”
王倩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她一针见血地质问：“太子殿下口口声声说安慕宁是您的妻子，那苏将军算什么？！”
“她为大祁抛头颅、洒热血，差点连命都搭进去了，安慕宁不就是在床上取悦渊王殿下吗，这和苏将军吃的苦受的罪、掉一层皮比起来算得什么？！”
“安慕宁取悦其他男人会让您会心痛，苏将军被其他男人凌辱您就不心痛了吗？！”
王倩茹的一顿输出让祁昱珩哑了声。
他痛苦交加地后退半步，跌坐在座椅上，掩着面：“孤——”
王倩茹见机连忙作了妥协，以另外一个方式乘胜追击。
“太子殿下您若是真对太子妃动了真心，大可在渊王大胜了北厉后，将太子妃夺回来不是吗？您才是未来的大祁帝王不是吗？”
“现下这是最优解了啊！太子殿下！”
王倩茹一下又一下地将脑袋磕在地上，没过一会额头就磕出了血，祁昱珩看着她这副拼死谏言的模样，眼里的光暗淡了下去。
他苦涩一笑，无奈地往椅背后一靠，暗哑说道：“替孤准备笔墨纸砚吧……”
王倩茹当即大喜，连忙抬起头来看向他：“太子殿下想好了？属下，属下这就去准备！”
当晚，两封密信快马加鞭地送进京城，跑死了二十匹战马，累死了十五名士兵。
其中一封信送入了崇德行宫。
祁渊站在恢弘的殿宇之下，看着手上的这封信，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利眸的讳莫如深，愈发诡谲如幽潭。
而另一封信送入了端敬殿。
“太子殿下给我写信了？你确定是给我写的，不是给太子妃写的？！”
萧炎不可置信，在得到了确信的答复后激动地像个孩子。
可他拆信的时候有多高兴，看完信的时候就有多如坠冰窖。
僵硬地站在那里，连动一下手腕、转一下脖子的都能听到骨骼发出的清脆声。
“萧侍卫，太子殿下给您写了什么？”底下的侍卫满脸好奇。
萧炎的整颗心都沉入了谷底，他咽了咽口水，说了一句话：“去秘密准备……准备颤声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