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芙约自己见面,安慕宁并不意外。
意外的是,在烟雨楼等自己的人竟然是祁皊元。
“不知五皇子召妾身前来所为何事?”安慕宁虽进了雅间,但并未往里走,而是站在距离房门三尺的地方。
显然要与祁皊元拉开距离,以免落人口舌。
“太子妃莫要紧张。”
祁皊元今日穿了件青衫,腰间系着羊脂玉,朝她缓步走来的时候,风度翩翩、温润如玉。
“你既是四哥的正妃,便是本皇子的嫂嫂,本皇子又怎会对你做什么?”
“今日本是芙儿约了你,奈何她突然身感不适,又不想失约,便让本皇子代她前来。”
祁皊元说的话,安慕宁半个字都不信。
“妹妹身子不适,大可差底下奴婢来南薰殿通知一声,怎得特意劳烦五皇子跑一趟?五皇子近日对盘龙县的旱事多有操心,妹妹这样做也不太知分寸了。”安慕宁故意道。
祁皊元脸上明显有过一丝不自在。
未免自己的心思被安慕宁猜中,连忙说道:“太子妃乃芙儿的姐姐,在这大祁皇宫里,是芙儿唯一能够仰仗之人,芙儿不容底下奴婢有丝毫的怠慢,特意唤本皇子前来,本皇子觉着倒是应该的。”
“那不知妹妹找我何事?”
安慕宁懒得和祁皊元虚与委蛇,直接开门见山道。
“本皇子近日得了几本古籍,芙儿爱不释手,说太子妃也一定会喜欢,吵着闹着一定要拿来给太子妃看。”
祁皊元说着便将摆在桌案上的两本古籍拿了起来。
窗外的风合乎时宜得吹进来,荡起他的青衫衣袍,让他看起来儒雅斯文,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太子妃若是有读不懂的地方,可以与本皇子探讨。”
他将两本古籍递到安慕宁手中,嘴角微微上翘,带着几分轻浅的笑意,“本皇子的才学虽在几位皇子中称不上是出众的,但在王公贵胄里也算是数一数二,定能为太子妃答疑解惑。”
怕是这会儿的祁皊元觉得自己犹如谪仙下凡,要迷死安慕宁了。
他哪里知道安慕宁早就见惯了他这副诱骗良家妇女的模样。
装得儒雅斯文、温情脉脉,其实内里一点墨水都没有。
这点伎俩用来骗骗那些未出阁的小姑娘还差不多,要骗她?安慕宁心里有一万匹翻着白眼的**崩腾而过。
她扫了那两本“古籍”一眼。
“五皇子有所不知,这两本书,妾身在幼年时便读过了。”
“书中内容与晦涩难懂四个字可以说是根本搭不上边,就不劳五皇子为妾身答疑解惑了。”
“倒是五皇子,若是有什么想请教妾身的,妾身定当倾囊相授、指点五皇子一二。”
她明明是笑着的,却没有一个字不是在表达对他的不屑。
祁皊元的面子当即有些挂不住,尴尬地想要找条缝钻进去,却不能,只能慌不择路地将递出去的两本书收了回来。
讪笑道:“原来太子妃是这般饱读诗书之人,是本皇子冒昧了,还望太子妃不要见笑。”
“妾身不敢,若是没什么事,妾身便回去了。”
安慕宁说罢便要转身离开。
没想到祁皊元这只大猪蹄子仍不死心,还想继续在她面前散发自己舞文弄墨的魅力,一个箭步就拦住了她。
“太子妃留步。”
“太子妃若是对这两本书没有兴趣,本皇子那儿还有不少其他的书,尤其是奇书。”
“本皇子在滟澜山便听太子妃说起过,喜欢涉猎奇书,不如去本皇子的书房一同品鉴品鉴如何?”
祁皊元故意给了她一个温情脉脉、犹如春风万里拂过的眼神,他对自己的魅力可以说是相当胸有成足了。
不曾想安慕宁竟嗤笑出声。
笑过之后,她眸光一凛。
“现下盘龙县大旱,饥荒四起,正是物力、人力、财力与天斗的的时候,你竟沉溺在搜列各种奇书当中,这与玩物丧志又有何异?简直不成体统。”
“五皇子若是真有那个闲工夫,不如多读读《齐民要术》、《农政全书》、《授时通考》、《农桑辑要》,为太子殿下建言献策,还能叫妾身高看一眼。”
“我——”祁皊元被安慕宁三言两语就说地面红耳赤。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为自己挽回面子,奈何安慕宁根本不给他机会,留了一句“五皇子好自为之”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这还是祁皊元第一次被一个女人将自己的颜面摁在地上摩擦,气地他将桌案上的书全都砸到了地上。
咬牙切齿道:“安若芙!”
她竟又骗了他!
不是她跟自己说安慕宁从小到大就喜欢跟着外祖父出入军营吗?不是她跟自己说安慕宁不喜读书只喜欢舞刀弄剑是个粗妇吗?
她口中的安慕宁明明难堪到这个地步。
怎得自己的一腔才华非但没能入得了安慕宁的眼,还被她摁在地上摩擦,反过来教训了一通?!
烟雨楼的小二过来结账的时候,祁皊元直接甩了一句“滚!”就怒气冲冲得下了楼。
没想到冤家路窄,刚下楼就撞见安慕宁上了祁昱珩的马车。
祁皊元不禁在心里腹诽,祁昱珩竟亲自来接了安慕宁。
那他会不会知道自己私下约了安慕宁……
就在他惶恐的时候,祁昱珩低沉、冷冽的声音从马车内传了出来——
“孤听闻五弟近日送往盘龙县的粮草都被盗匪劫了,本想出宫帮一帮五弟,没想到在烟雨楼碰上了。”
“五弟既有这个闲情逸致饮茶,看来粮草被劫的传闻是假的了,那孤带来的五千两黄金怕是用不上。”
听到这祁皊元的眼珠子都瞪大了:“五、五千两?!四哥竟、竟带了五千两黄金要来帮五弟吗?!”
天知道他被抢了一万石粮草,要补上这么大的窟窿,得花掉多少银两。
这个节骨眼上祁昱珩竟说要帮他,简直天助他也!
这会儿祁皊元也不顾不得风度不风度的了,一脸谄媚地就要往马车上扑,“五弟在此谢过四哥了!”
“谢什么?既是误会,”马车里的祁昱珩道:“萧炎,摆驾回东宫!”
“?”祁皊元的脸色直接成了王八绿。
更让他王八绿的是萧炎得了令,高喝一声“驾!”,就真的驰着马车走了!
祁皊元哪里能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把心一横,就追在了马车后面:“四哥、四哥!传闻不是假的,是真的啊!你帮帮五弟、帮帮五弟啊!”
可他哪里追得上马车,一个趔趄摔了个狗**。
安慕宁见着,笑得别提有多开心了。
放下车帘的时候才发现祁昱珩正望着自己,她被他看地有些不自在,问道:“你怎么过来接我了?”
“恰巧路过。”祁昱珩言简意赅。
安慕宁又问:“你刚才说的五千两黄金?”
“骗他的。”
本来还端着的安慕宁一时间笑得潋滟动人:“没想到你是这么腹黑的一个人啊。”
祁昱珩不记得她有多久没有对自己这样笑过了。
那是一种发自肺腑的笑,不带任何官方的味道,他不禁看得有些恍神,问道:“倒是你,好端端怎么会和祁皊元在茶楼碰面?”
“是安若芙要见我,五皇子代劳罢了。”安慕宁不愿将这件事闹大,就随口搪塞了祁昱珩。
可这个理由,祁昱珩显然不信。
他不由得多看了安慕宁两眼,先是祁渊,后是祁皊元,他以前怎么不知道安慕宁这么吸引人。
“既然出宫了,那便陪孤去一个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