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他再说什么,安慕宁就听不见了。
她沉沉地睡了过去,梦里她看见了阿娘,阿娘正坐在紫藤萝下绣着什么,她还看见了大哥和外祖父,外祖父正老当力壮地在阿娘旁边练剑,大哥则是牵着一个小男娃满脸自豪地看着。
像是觉察到有人在,小男娃转过肉嘟嘟的身子来,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她。
安慕宁有些欣喜,她小跑着过去:“大哥你成亲了?什么时候成的亲啊,怎么不告诉宁儿!孩子都这么大了呀?”
她半蹲下身摸小男娃圆滚滚的脑袋瓜,“好玩儿,真好玩儿。”
大哥宠溺地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
“宁儿,这是我的小侄子,你的孩子啊,忘啦?都说一孕傻三年,我看你这是一孕失了忆,这都能忘,说出去让人笑话我徐家!哈哈哈!”
“孩子?我的?”
安慕宁不可置信地看着一脸懵懂无辜的小男娃,他嘟着嘴跟她撒娇:“娘亲再薅宝的头发,宝就要没头发啦!”
他竟然真的喊她娘亲。
一阵不可思议在安慕宁眼底放大。
大哥一同半蹲下了身,粗粝的大掌放在小男娃的肩膀上:“宁儿你仔细看看,看看他长得像谁?”
安慕宁定定得看着他,拧着眉头自言自语道:“长得像谁……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呢,我什么时候有的孩子……”
脑海里突然飘起崇德行宫的玉色帷幔,和在她身上大汗淋漓得起伏着的男人,以及那张魅惑横生的脸。
安慕宁双目瞪大:“长得像、像祁渊……”
她惊醒了。
入目是浸了凉意的夜色。
男人一身螭纹蟒袍,颀长伟岸地站在窗前,觉察到她醒来了,他侧过身:“做噩梦了?”
安慕宁捏紧了被子:“你、你怎么在这?”
“来看你。”
他开了口,但并没有朝她走去,嗓音如夜色般冷冰冰的。
安慕宁起了身,坐在床边。
她在床边看到一盏茶,试探性地端起,发现还是烫的,应该是刚添过热水。
她看向他:“你守了我一个晚上?”
“没有。”他言简意赅。
说了反话。
安慕宁将茶盏放了回去。
她掀开罗衾云被,那双白皙的纤足便踩在了金砖之上,清冷的月光从窗外倾洒进来,将她的双足衬得更白了。
她看到了,在她落地的那一刹,祁渊拧了眉。
“起来作什么?”他语气里带着浓浓的不悦,“地上凉。”他说。
“不凉。”安慕宁跟他对着干,计上心头。
祁渊的眉头拧得更深了。
她光着脚,一身藕粉色里衣,在月色的裹挟之中,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
一个倾国倾城,一个俊逸非凡。
她自顾自得开了口,跟他说:“你刚才不是问我是不是做噩梦了吗?是,但又不是。”
“太子妃连小孩子都不如了吗?”祁渊敛了眸,寒冽的目光从狭长的眼尾剜下来,落在她身上:“连噩梦与否都分不清了?”
安慕宁忽略了他语气里的冰冷,跟他说:“我梦到了一个孩子。”
祁渊的心紧了一下:“什么样的孩子?”
“一个男孩。”
安慕宁又朝他走进了一步,他身后便是窗台,退无可退,以至于他的每一次的呼吸都沾染上了她的味道。
“什么样的男孩?”祁渊问。
“和你长得很像的男孩……”安慕宁定定得看着他的眼睛,想要看到他的心里去,她缓缓告诉他:“他喊我娘亲。”
祁渊的双目在那一瞬瞪大。
她嘴角一勾,终于,终于在这个冷沉得纵然山川崩、天地裂都不会动摇半分的男人身上看到了紊乱。
“祁渊,或许你不敢相信,我之前做了一个梦,很长很长的梦,那个梦那样真实、那样残酷,那样让我难过,梦里的我被夫君送到了你床上,我缠着你,要你要了我……”
她边说边将手抚在了他胸前。
尽管他极力克制,但她贴得那样近,他只要一低头就能看见她那双媚眼如丝的眼睛,和上一世的那个夜里一模一样。
他的心跳得那样快。
她笑了:“渊王殿下不妨猜猜,在我的那个梦里,渊王殿下,碰我了吗?”
她再次试探了他。
藕粉色里衣从肩头滑落,露出了她白皙的脖颈、玉肩。
他呼吸一沉。
但他看到她眼底的那抹狡黠和得逞。
祁渊知道了。
下一秒,桎梏住她试图妄动的纤指,再开口时,冰冷得可怕、寒冽得可怕,也欲得可怕:“梦而已,太子妃这么当真作什么?”
“还是说,太子妃想了,想让本王碰你了?”
“也是,祁昱珩不在,本王可以夜夜都来陪你,本王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这下换安慕宁双目瞪大了,她挣扎着要收回手,但祁渊却不许,轻轻一拉,她就撞在了他冷硬滚烫的胸膛之上。
“太子妃要本王说多少次,太子妃说的那个梦,本王未曾做过,太子妃若是再试探本王,本王便让太子妃知道本王的霸道和侵占。”
他差点就着了她的道。
安慕宁深吸一口气,破釜沉舟:“渊王殿下曾问过我,若是有上一世,我怀了渊王殿下的孩子,会如何?”
“当时我不懂,但我近来做的这两个梦,似乎和渊王殿下说的话重合在了一起。”
“渊王殿下当真要说自己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梦吗?!”
祁渊斩钉截铁:“当真。”
他松开了她的手。
没了他的力道桎梏,安慕宁身形不稳,踉跄着后退了半步,祁渊看了她一眼,说道:“看来太子妃还是没有休息好,以至被梦魇所扰,胡言乱语,那便继续睡吧,本王就不陪太子妃了。”
说罢,他长袍一挥,身后的窗台便“砰”地一声关了上去。
安慕宁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她想去找祁渊的身影,紧接着门开了,但很快就关上了,他的那抹身影没入了月色之中……
安慕宁拧了眉。
她将手放在小腹的位置,上一世死前的那阵腹痛那样清晰地席卷而来。
她白了脸色:“祁渊,若这一世真的是你的第二世,那上一世,你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