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
秦枫的自报家门,让那门房衙役,也心中一凛,暗道一声:果然来了!
其实,知府大人,正等着你们家呢!
现在看来,果然还是大人高瞻远瞩,知道这个武家必然会找上门来。
果不其然,现在来者手面阔绰,一出手就是十两的打赏,不愧都是姓了一个“武”字,行事风格一脉相承。
可惜啊……可惜自己不是万花巷里滑不溜丢的小娘子,收这十两,已经够多了,不能再贪心。
“你等着吧,我去通报大人。”收了钱,那衙役点了点头,表面上还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但实际上,倘若不是知府大人早有交代,按照惯例,甭管此人一出手给的多豪阔,总要再多敲几笔,才肯给他通报消息。
“大人。”穿堂过室,那衙役很快就到了府衙内间,站在门口,恭声道:“大人神机妙算,那武家果然来人了。”
“唔!”内间响起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淡淡道:“来的是什么人?”
“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看模样似乎要比关在牢里那家伙年轻许多。”
“让他先等着,就说本官公务繁忙,无暇见客。”
“是。”
打发了那衙役之后,扬州知府宋去华,在躺椅上缓缓支起半个身子,慵懒的神态一扫而空,目光中射出一抹玩味。
年轻人。
武峰。
没想到,来的不是那个老的,而是此人。
这武家,还真是有点意思!
昨夜发生案子,说起来不算什么大案,只是万花巷中争风吃醋的破事儿,按理说这种事情,别说闹到知府衙门,就算是普通县令,都觉得污了眼睛,懒得理会。
但是这件事有两个不同寻常之处。
其一,是牵涉到了扬州府赫赫有名的富户孙财主,受到精神伤害的是孙财主的独生子。
其二,是这个莽撞闹事的醉汉,出手极其阔绰,曾经用一万两银票,晃花了见多识广的老鸨子的眼睛。
争风吃醋,是小事。
但是双方都很有钱,那就是知府大人必须亲自过问的大案,要案!
初步了解情况的宋知府,立刻派人去万花巷,把还在大闹的那个武三斗,给抓了起来。
然后到现在,以宋去华在扬州府的经营,自然早就调查清楚,这武三斗是前天来到扬州城,据说是京城那边的富商,一行一共五人,还有几个家丁,这是很正常的大户人家出行队伍,其中还有女眷。
本来,宋去华以为,找到知府衙门的,应该是武三斗的父亲,那位到了扬州府就深居简出的武老爷子。
但没想到,来的竟然是这个携家眷出游的年轻人。
莫非,这武家竟是他做主?
有点意思。
宋去华并没有因为对方年轻,而产生轻视,反而隐隐多了点警惕。
先晾了足足一个半时辰之后,宋去华看看天色,才沉声吩咐道:“那个武家的年轻人还在么?叫他进来!”
不多时,秦枫便在衙役的带路下,进入扬州府知府衙门,见到了这位约莫五旬年纪的宋知府。
按照之前锦衣卫搜集的资料,宋去华今年应该已经是五十七岁了,只是保养得当,养尊处优,所以看上去甚至像是四旬中年人,跟那些面相比实际年龄苍老许多的农户,截然相反。
“草民武峰,拜见知府大人!”秦枫神色郑重,一躬到地,礼节方面至少是无可挑剔。
唔。
年轻人懂规矩,那就好办。
不知怎地,宋去华倒是先松了口气,毕竟昨夜那个武三斗,真的是目无法纪,借着酒劲大闹琴韵水榭,不知多少房间被惊动,惊惶地打**门,一时间不知乍泄了多少春光……
要是这年轻人也这么乱来,宋去华还真不知道从什么角度开口。
现在好了,年轻人斯文有礼,完全无法想象他跟昨夜那个莽夫竟然是一母同胞。
“免礼吧。”宋去华端坐在太师椅上,老神在在,仿佛只是随意打量几眼,淡淡道:“是为了武三斗的事情来的?”
“大人明鉴,正是!”秦枫点头说道。
“你来早了。”宋去华摇了摇头,平静说道:“武三斗是你的……”
“正是家兄!”
“嗯,你这兄长,太也狂悖!”宋去华继续说道:“喝醉了酒,大闹琴韵水榭,砸坏的珍贵器物无数,更让许多楼子里的客人被搅了兴致,连夜离去,这造成的损失虽然不菲,但听说武家家大业大,想必不是什么问题。”
“依大明律,按照这种纠纷程度,倘若照价作赔,那最多也就是打打板子,小惩大诫,也就是了。”
“但事情牵涉到扬州府富户孙家的公子,受到严重惊吓,致使……嗯,你是聪明人,想必也已经听到了城中街上的那些议论。这个事,可就不好办了!就在你来之前,孙家已经前后三次来人,要求严惩凶手,态度十分坚决,甚至言明绝不接受任何赔偿。”
“唉,你知道的,那孙家,最不缺的就是钱啊!”
嚯!
这话暗示得……也没什么水平。
秦枫心中发笑。
孙家不缺钱,所以这案子怎么办,就得看武家缺不缺钱了。
是这意思吧?
好好好,这样最好,倒也免得双方费劲拉扯,云山雾罩半天说不到正题。
宋大人是个爽快人。
于是秦枫也似乎不再藏着掖着,微笑道:“宋大人有所不知,家父武九六,那是当朝户部尚书杨大人的妻弟……”
啊!
宋去华镇定的神情,霎时间一扫而空。
户部尚书!
那是正二品的高官,位列六部之一,真正的位高权重,可以说跺跺脚连京城都要微微颤抖。
他这个看似光鲜的扬州知府,怕是给人家提鞋都不配!
难怪!
难怪啊!
霎时间,宋去华所有的疑惑,一扫而空。
难怪这个武三斗,来到人生地不熟的扬州城,还敢如此嚣张跋扈,目无王法。
原来,还真有通天的背景!
得罪不起!
宋去华在顷刻间就权衡利弊,哪怕这个所谓的妻弟,并非正妻,就算只是一房不受宠的小妾,但毕竟宰相门前还七品官呢,绝非自己这个小小的知府能够招惹。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更何况,已经收了孙家不少钱,此事接下来和稀泥就好,让孙家说不出什么来,更得让武家满意才行。
一念及此,宋去华心中暗叹。
煮熟的鸭子,好像要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