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斗,辛苦了。”
秦枫点了点头,看这贺三斗,倒是神完气足,毕竟是睡了三天,哪怕吃食上只是一般,但睡饱了总会养足精神,实在难说是有什么辛苦。
“应该的!”贺三斗哪敢居功,反而是脸上一红,问道:“接下来咱们怎么办?秦大人啊!他们真黑啊!我、我这种不识几个字的,都能给安排上写好的卷子……咱们是送了钱,说不定还有很多也送了钱的,也有别的花样,这样算下来……这场院试选出的秀才,能有多少真才实学,真的很难说!”
哈!
瞧瞧!
就连贺三斗都看出这里面的猫腻了。
宋去华,吕思正,你们身为朝廷命官,主持科举大事,却搞得如此乌七八糟!
如今,这龌龊的事情,连老朱都知道了,就算我饶过你们,老朱的屠刀之下,可从来不会对这些**污吏留什么情面!
只不过……
一个四品,一个从三品。
好像,还是有点小了呢。
秦枫微微吸了一口气,看着急欲再次立功的贺三斗,微笑道:“接下来,好吃好喝好玩,反正现在你在扬州城也算出了名,主打一个文武双全,你也不用解释什么,该吃吃该喝喝,按照此次科举的日程,最多一周的时间,院试就要放榜,紧接着就是乡试!你准备一下,参加个乡试怎么样?”
啊?!
别说贺三斗,就连身边的朱镜媺还有徐鼎臣,都吃惊地瞪大眼睛。
还乡试?
不会吧!
就贺三斗那点可怜的墨水,好容易参加个考试才学会写一个黄字,能中个秀才,这都已经是过分到了极点。
难不成……秦大人的意思是,他还有参加乡试,去考举人的可能性?
“老师……”徐鼎臣小脸涨得通红,明明事不关己,但身为读书人,亲眼见到这扬州府搞的院试竟然如此黑暗**,这简直是对他生平所学最大的侮辱。
什么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到头来,倘若拿不出钱,恐怕连最初的考试都过不去,还说什么平步青云,为官一任而造福一方?
原来!
不是我徐鼎臣的才学高人一等,只不过因为,我是应天府淳化县人士,而应天府的知府大人,是老师。
离了应天府的地界,仿佛一切的规矩,都彻底变了。
学问?
能力?
都先搁在一边,就问你能拿多少钱吧!
这样的科举,这样的考试,还能有多少意义?
“秦枫!”朱镜媺亦是面罩寒霜,竟是杀气腾腾地做了个手刀的动作,寒声道:“杀了这些狗官!!”
嚯!
秦枫也被吓了一跳,没想到平常温温和和的兰娘,竟然也有这么凌厉的一面。
看来,扬州知府宋去华,还有那个提督学政,所作所为,实在是犯了众怒。
只是从自己这里,就已经拿走了五十万两银子。
其他人呢?
秦枫绝不会相信,其他所有的考生,都是干干净净的。
最多,他们不像武三斗这样完全不识字,需要搞得这么过分罢了。
就这一次科举,还只是第一场的院试,宋去华还有吕思正,就能从中攫取多么恐怖的利益?
这样选出来的“人才”,以后若是真的做到了官员的位置上,会是什么样的局面?
首先第一条,人家花出去的钱,那是必须要一分不少地挣回来,不然谁会做赔本买卖?
至于用什么方式挣,那历朝历代都不缺这样的典范,只要有样学样就好,根本不需要纠结。
总之,到头来倒霉的是老百姓,倒霉的是大明朝的江山社稷。
要不怎么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呢!
秦枫叹了口气,目光微微迷离,望向窗户上露出的一角蓝天,见白云悠悠,仿佛看穿了数百年的轮回穿梭。
记忆里,原本发生在洪武四年的那场科举,也同样是朱元璋寄以厚望,希冀着能通过这样的考试,选出优秀的人才,充斥到各地,补足严重匮乏的官员位置。
可是到头来……那场大明首次科举,以彻底的失败而告终!
史料记载,大明首次科举选出的人才,能力不足,不知变通,只懂得经义文章,但对于实际层面的施政安民,缺乏必要的智慧,所以搞得一团糟糕,甚至连高居宝座上的朱元璋都注意到这样混乱的局面,大为恼火,直接叫停了科举,直到二十年后,才重新开启。
现在从宋去华和吕思正的所作所为来看,虽然只是冰山一角,却也可见一斑!
什么能力不足,不知变通。
这恐怕已经是文过饰非的托词罢了!
实际上,那次科举选出来的人,若是真能懂得经义文章,还真不一定能把情况搞到那么差劲。
多半是……朱元璋预想的开科取士,一系列的政策压根就没走出应天府。
到了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浩浩荡荡的大明首次科举,却成了各地官员中饱私囊的一场饕餮盛宴!
这样选出来的……
别说还没有什么真才实学,就算还能有几分本事,但他们为了捞回成本,也必定要在自己的位置上,刮地三尺,从老百姓身上拼命搜刮油水。
哪还能好得了么?
“大人!还、还要乡试?”贺三斗苦着脸,虽然睡了三天不吃苦不受累的,但是这个活对他来说,简直比冲锋陷阵还遭罪,闻言就觉得一阵头大,搓了搓手,尴尬地说道:“有没有可能……换一个人……这考场实在太熬人了,浑身都不自在……”
“那不行。”秦枫笑道:“就算我答应,只怕那扬州知府宋去华,还有提督学政吕思正,甚至还有即将主持南直隶地区乡试的那位学政大人,都不会同意的!”
啊?
贺三斗的脑子里终究是少了几道弯,一时没回过神来。
朱镜媺和徐鼎臣却是都听懂了。
只是……
真的会这样么?
泱泱大明,难道就找不出一个清廉公正,严谨持身的官员?
若是如此,父皇辛辛苦苦打天下,现在想起来岂不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这些尸位素餐,贪婪无度的官员,跟前元那些黑暗的衙门,又有什么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