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亡国公主,心声养成满朝文武 第一卷 第15章 太阳照常升起

祝小枝半道取了藏起来的武器,叮呤咣啷背着整整一包袱,气喘吁吁跑到约定的地点的时候,天色尚暗,大门还未打开。

她重重敲了几下青铜兽首衔环,并无人反应。

正当她退后几步,研究起是否有可能从墙上爬过去,门才缓慢打开。

“您便是昭阳公主么?”

二十来个女人清一色的骨瘦如柴,有的穿着粗糙麻布衣,有的披着几难蔽体的绫罗香缎,怯生生地躲在互相身后看着她。

祝小枝越过她们的肩头,往内看去,寻找“战友”的身影,

“是我,宋筠呢?”

一个衣上沾血的女孩主动走出来,怯生生地往祝小枝手里塞了一颗糖丸,

“宋姐姐睡着了,咱们不要打扰她。”

女人们自觉往两侧分开,现出院内景象。

宋筠瘦得太单薄,穿杏色裙衫的尸体像一片凋零的枯叶,盖在庭院中的石板地上。

她身侧不远躺着被击晕的青年,背朝着门一动不动。

前些日子刘氏断臂残留的血还未清理干净,又添上几道新痕,新血与旧血融在一块,将石板地洇出无法化开的暗红,铁锈味腥重。

“你便是小琵琶吧?来,拿稳你的武器。”

祝小枝将包袱里的武器分发给女人们各自收好后,小琵琶又蹲下为宋筠合上双眼,

“能把宋姐姐带上吗?”

女人们互相看着都不说话,最后侍女站出来劝道,

“我们带着她,实在不好行路。”

“看来你们早就联合外人谋划好了要逃,我做事,反而为你们行了方便。”

银白刀光划过,祝小枝颈间一凉,一柄染血的**抵在她喉咙上。

“但是不行啊,你们要活命,我也要活命。”

被击晕的青年不知何时醒了过来,一手胁住祝小枝的咽喉要害,一手捏着她下巴强迫她转过脸来,

“让我瞧瞧是谁胆子这么大,敢从范阳节度使手里抢女人?”

太阳尚未升起,仅凭微弱的天光和几乎隐去身形的月亮,他要凑得很近才能看清她的脸。

掰祝小枝下巴的手多用了几分力,刀尖进一步挑进少女雪白的脖颈,暗红的血珠渗出,分不清是宋筠的血还是祝小枝的血。

看清对方面容后,他因惊讶而瞳孔放大,竟挪开了锋利的刀尖,

“……是你?”

祝小枝翻遍两辈子的记忆,都找不到关于这张脸的任何印象。

但她借着对方发愣的机会,一刀捅进其左侧胸骨,使出全身力气将他向前推去,还没等看血迹浸透外衣,就松手后撤,

"快跑!"

没人来得及看宋筠最后一眼,女人们像被牧羊犬驱赶的羊群,跟随祝小枝匆匆往外奔去,穿过或是熟悉或是陌生的街道,仓促回味关于范阳的记忆。

被遗弃的青年则躺在石地上,捂着左胸心脏位置止血,忽而顾自低哑地笑起来,

“你果然还是在做这种帮助他人的事情啊。”

“原来你是那个窝囊皇帝的女儿,比他本人更有趣。”

他最落魄的时候,饥饿到只能蜷缩着在街道上爬行匍匐。衣不蔽体,长发遮眼,路过的人都只把他当一条狗。

直到一个热乎乎的、冒出喷香肉味的大包子被递到他嘴边,扎麻花辫的少女眨巴着水灵灵的杏仁大眼,怯生生地同他说道,

“吃吧,我请你吃。”

他本着野兽般的本能迅速就着少女的手叼走了肉包,几乎没有咀嚼就整口咽下去。

少女数着手中可怜的几个铜板,给自己又买了一个菜包,凹陷的双颊被面粉和菜馅塞得鼓鼓囊囊后,就蹦跳着走远了。

即便是原身的记忆还在,恐怕也不会记得这件小事,现代来的祝小枝就更摸不着头脑。

但她很快忘记了这个插曲,因为雨后清晨的范阳城逐渐弥漫起大雾,迷蒙中,她原本就不熟悉的街道景象变得更陌生。

第二次看见同一间杂货铺的门匾时,所有逃亡中的羊羔都无助地向她望来。

“这边。”

白衣的少年忽然从街角出现,拽起祝小枝的衣角便迈开步伐,俨然成了新的牧羊犬。

祝小枝趁机稍稍松口气,借着他向前的力道奔跑。

“裴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公主把心思都写在脸上,行动也不做遮掩,聪明人自能察觉。”

他递来一块白布,祝小枝注意到,他的白衣边缘也正好少了这样一块布。

“马上就到了,公主姑且用这个绑住脖子,作为遮掩吧。”

祝小枝接过白布时,指尖不小心戳了一下裴载的手心,后者触电般收回手,仿佛被幼犬**。

总算跟上出城的队伍,祝小枝叮嘱女子们改变装束后,便与裴载自去前端,后院中的女子们则全部裹上布衣缀在女眷的队伍末尾。

但祝小枝仍然一心记挂女子们,便挑开车帘去看。系在颈间绑着蝴蝶结花的白布飘飘荡荡,指引女子们的方向。

远远地,她望见小琵琶正被士兵们围住盘问,大声喊道,

“小琵琶,快来为我奏一曲乐解乏!”

将女孩拉上马车,眼看最后一个女人也顺利浑水摸鱼通过盘查,祝小枝总算完全放宽心。

她犹豫着点开联系人列表,果然最不愿看见的一幕已经发生,宋筠二字连带下方的红心已经永远昏暗,所有功能全部禁用,标志着对方的离去。

但奇怪的是,列表中忽然又冒出来一个陌生名字:宁宗远。其下方的一颗好感度红心不断闪烁,旁边小字标注出“试炼中”的状态。

宁宗远是谁,试炼又有什么含义?

唯一有可能的裴载假如没有隐瞒姓名为官,就不可能是这个宁宗远。

如果是宁氏,倒和那个讨人厌的范阳节度使宁德海一样。

回京的队伍渐行渐远,一缕阳光透过车帘照进轿厢,落在小琵琶细嫩的手上。

她双手捧着阳光,挑起车帘,被光照亮脸上细小的绒毛,晶亮透明的眼球像两颗玻璃弹珠,光华四溢。

“宋姐姐,我等到太阳了。”

平原上,一轮日头照常升起。

范阳的危机暂时以一个女人的牺牲作结。然而宁德海未死,北方政权逐渐脱离帝国控制带来的威胁依然高悬于顶,如同一柄如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知何时就会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