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山百货现在是责任承包制，商场里的谱子全都承包了出去，想要搞优惠活动，那几百家商铺就得挨门挨户去联系，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办成。
于辰又问道：“山河你那边压力大不大？我可以帮忙带几句话，也许能管用。”
赵山河笑了笑答道：“没必要，实话说，华龙根本没什么压力，这些国营商场不思进取，还在梦里想着铁饭碗，临死前挣扎两下也好，不然总有些人对那老一套不死心！”
柳晓芸又问道：“你下午跟那王长山说的，什么子弹、扳机，又是怎么回事？”
她听同事聊天，提到赵山河时都十分佩服，几句话就能把王长山那老东西怼得火冒三丈，还挑不出刺来，也提到了不少他跟王长山争吵时的内容。
不过她当时在办公室，关着门，没听到。
赵山河解释道：“王长山弄这个活动，就是想跟我打价格战，像是一个小孩拿着**，我嘲笑他根本抠不动扳机。”
柳晓芸和于娟都来了兴趣，追问赵山河为什么。
一旁的于辰倒是若有所思。
赵山河解释起来。
“价格战，简单来说就是比谁更便宜，降价只是手段，抢占市场才是目的，他只想着抢走华龙商场的客流量，但没想过应该怎么留住这些客源。”
“哪怕华龙商场不做任何应对，等他们活动一结束，这些顾客还是会回到华龙商场来。”
“而且那王长山把价格战想得太简单了，不懂市场经济就算了，连外国真实的价格战例子都不知道。”
“就拿彩电举例，他卖六千，我卖五千八，顾客自然来我这买，他要是敢继续降价，我也敢继续跟！”
“晓芸姐，你们猜猜最后会成什么样？”
柳晓芸抿了抿嘴：“你们的彩电都降到进货价，不赚钱，赚吆喝？”
于辰却微皱着眉头，开口说道：“没那么简单，国营商场，最多就只能降到进货价了。但小赵的商场是私营企业，定价权更自由，如果有必要，他是可以亏本卖的！”
赵山河笑着点头。
于娟和柳晓芸顿时明白过来，亏本卖，赵山河无非赔点钱进去，之前挣了那么多，他肯定能抗住。
但对于那些国营商场来说，谁来贴这个钱？
哪怕只是一毛，也没人愿意自掏腰包！
又有哪个领导敢拍板，把商品的价格定得比进价还低，亏本卖东西？
一个损害国有资产的大帽子扣下来，谁能顶得住？
怪不得赵山河这么有把握。
“要想打价格战，降价就等于子弹，成本价根本不是底线。可王长山真要敢继续跟着降价，那些国营商场的经理第一个冒出来拦着他，所以我说他抠不动扳机！这场价格战注定就是个笑话。”
“更何况，华龙商场能这么受欢迎，优势可不单单只是实惠，我有信心说，华龙商场的服务水平，是抚远省乃至全国最好的！”
这一点于娟深有体会，她前一阵去华龙做了回访调查，商场里的工作人员，人人脸上都带着热情洋溢的笑容。
她没看到哪个服务员和顾客吵架、争执，就连一些喜欢胡搅蛮缠的顾客，也都不好意思在华龙商场胡闹。
想到这，她提起了第二次采访，说道：“前两天我去了趟荆城，调查了一下情况，稿子已经递上去了。”
赵山河厚着脸皮拉进关系：“那可真是麻烦娟姐了，等荆城的分店开业，一定请你来参加剪彩！”
于娟白了他一眼：“我看你就是赖上我了，想让我免费给你打广告吧？”
赵山河嘿嘿笑了几声。
于辰问道：“荆城，小赵在那边开分店？”
赵山河点点头：“我本来就是荆市人，那边的领导听说了华龙商场，非得让我在家乡也搞搞建设，推辞不了。”
于辰表示理解，又问道：“那你找小娟帮忙，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于娟主动说道：“那边有个当地的大流氓，抢了小赵的生意，还用了些见不得光的手段。这是在阻挠改制，当然要报道出来。”
于辰毕竟五十来岁了，见过的事儿很多，于娟一说就明白大概是怎么回事了。
无非就是赵山河在荆城的分店被地头蛇给弄黄了，地头蛇还有当地背景，不好办。
这种事就算是他遇上，也没什么好办法，但赵山河的脑子是真活泛，竟然能想到用报纸舆论，直接解决掉那地头蛇的背景。
这招算是阳谋，那地头蛇估计蹦跶不了多久了，因为它的背景肯定见不得光。
吃完饭，赵山河又坐了一会儿，起身告辞。
屋里，许阿姨拉着于辰进了屋。
“那小赵人真不错，嘴甜，还懂学问，他结婚了没有？”
于辰哭笑不得，“我怎么知道！你不会又想给女儿说媒吧？”
“娟娟都三十了，跟那个混账离婚之后就一直单着，这也不是个事儿！”
于辰也叹了一口气，“女儿被伤过心了，估计是不想再找，跟着我们住，也没什么不好。”
“我们现在还没老，要是等我们走了呢？谁来照顾她？”
想到女儿的离异的经历，于辰也有些心烦，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赵山河的样貌。
“那小子有点太年轻了，才二十多，跟小娟差着五六岁呢。”
“女大三，抱金砖，现在都提倡自由恋爱了，我看他俩挺合适的，要不你想办法撮合撮合？”
于辰摸了摸胡子：“不着急，以后机会多着呢……”
车里，赵山河认真开着车，还不知道自己差点又被点了鸳鸯谱。
不到七点，天就已经快黑了，路上时不时会窜出来自行车、黄包车、小孩，他不得不打起精神。
到了家，苏婉还在织毛衣，颜颜在旁边老老实实坐着，拿着铅笔写字。
最近小丫头终于把声母韵母全都记住了，苏婉开始教她读拼音，认一些简单的字。
“回来了？要吃点东西吗，晚上剩了点烤鸭，我去给你热热？”
“不用了，你过来。”赵山河摆摆手，示意老婆坐到他身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