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教姑姑 第60章 唯一私心

“趁夜没深,收拾行囊吧。”

崔夫人扫了谢仪一眼,只道:“明日一早,我会让人送你出府,别动其他心思。”

“简之和阿妗都救不了你。”

谢仪背脊发凉。

在崔夫人的心里,没有任何东西比儿子和崔家的前途更加重要。

谢仪并不是会轻易屈服的人,可眼下,似乎再也没有办法能够让崔夫人回心转意。

她枯坐在床榻边一夜,双腿还在传来酸痛挣扎。

日光才刚刚洒落,崔夫人身边的婆子已经在门外催她行程。

从前最被信赖敬重的她,最终也只不过是落得这个结局。

拗不过主家心意。

只是,来不及再见父兄一面了。

……

“你说什么?”

崔简之才刚套上飞鱼服准备出门,就听阿福进门回秉消息。

当听到崔夫人发落后,他因失血过多而有些发白的面色一点点阴下,再也摁不住心中的慌乱。

谢仪不能走。

他的步伐很快,仓掠来到碧落堂时,根本顾不上背后伤口正牵扯地疼着。

正堂内,崔妗已经又哭又闹了许久。

而崔夫人似乎也一点不奇怪崔简之到来,还在笑着:“你们兄妹今日倒是齐心,一起来陪我用早膳了?”

“母亲,谢姑姑不能被外派京城。”

崔简之沉着脸的笃笃话语刚落下,就见崔夫人猛然将手中瓷筷掷下。

“这是你与长辈说话的语气吗?!”

“我打小就让谢姑姑来教你们规矩,却没想到教到最后是让你们一个两个为了她而忤逆我!”

崔夫人唇角绷直成了一条直线向下,识趣的下人早就离去,如今只剩母子三人彼此对峙。

崔妗猛然摇头,哭喊着:“母亲,不是的!”

“谢姑姑为我崔家殚精竭虑三年,又是贵妃姑母临终前赏下的人,如今兄长才刚入朝为官,我们家中就将人驱逐……我是怕外头传来传去,会说我崔家卸磨杀驴!”

她学聪明了。

可就连崔妗都能料到的利害关系,崔夫人又怎可能会想不到?

“她得罪梁王,这已是我看在主仆一场的份上,能够赏她的最后结局。”

闻语,崔简之沉吟许久,望向崔妗:“阿妗,下去。”

“我与母亲谈。”

他当然知道崔夫人突如其来的发难是因为什么。

崔妗在此,许多事情反而无法言说。

这是崔妗第二回看到崔简之的面目沉到如斯地步……

上回,还是她将谢仪一人丢在后山时。

她榆木脑袋终于意识到不对,缓缓退出时,正好看到崔简之笔直跪下。

那挺直背脊,让崔妗在他身上瞧见了属于谢仪的影子。

或许,此事只有兄长去谈才能够有所转机……

“你这是做什么?”

门被带上,崔夫人脸色是丝毫不加掩饰的难看:“打你五岁记事起,我就免了你跪安,教你男儿膝下有黄金。”

“可你却要为了谢仪,这样来求我?”

“我竟是真的老糊涂了,时至今日才发现你对她的心思竟然已经重到这个地步!”

崔夫人一度嗓音发狠。

她以为崔简之会辩驳,可没想他竟是堂而皇之地应了下来:“是。”

“母亲从小教导我,无论何时都应以崔家大局为重,我也是这么做的……”

他不顾伤口撕裂,神态笃笃得让崔夫人心惊。

“作为崔家独子,我身上有抗起整个崔家的重担。”崔简之抢了崔夫人的台词。

随后,他直面母亲,一字一顿:“可没人规定,与此同时我连半点私心都不能拥有!”

“谢仪,就是我的唯一私心。”

若非椅背有靠,崔夫人差点就要被气到晕厥。

她深吸一口凉气,随后面容愈发冷冽而下:“既然如此,那我才更加容不下她!”

“我当日请谢仪进门,是为了让你们明礼规矩,可没想到竟然是给自己造孽!崔简之,你以后成亲,怎样的高门贵女求不得?一个谢仪怎么就值得你这样煞费苦心?”

崔夫人语重心长的语调,丝毫都没有动摇崔简之眉宇中的决心。

“自幼,姑姑陪我的时日比母亲都多。”

“是我痴心妄想拉姑姑入局,这一切都不是她的错,如果母亲非要将一个人赶出京都……儿子会上奏请愿外调。”

“她好不容易才盼来了与谢家人在京城团聚的机会,不能再让她失望了。”

崔夫人的身体不停颤抖,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这是在威胁我?”

“求母亲应允!”

他深拜而下时,伤口撕扯得发疼。

可他却毫不顾忌,就连崔夫人都被崔简之气到上头:“你爱跪就继续跪着!”

“你要是心里还有我这个母亲,就把你今日的这些话憋回肚子里,从此以后把谢仪忘得干干净净!”

回应崔夫人的,只有崔简之愈发挺直的脊背。

“我做不到。”

他丝毫没有起来的意思。

这一跪,就是整整三天三夜。

期间,谢仪并不知道外头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是原本崔夫人说要接她出府的人没来,房门外看守的人更多。

谢仪心中有惑也没人能够为她解答。

直到深夜里,门外传来一阵稀疏声。

崔妗是偷偷溜进来的,一把拉下兜帽之后慌忙道:“姑姑,你快去救救我兄长吧。”

“他、他不知发了什么牛疯,偏偏就是和母亲杠上了,谁劝都不听!”

“分明秋闱已经过了,家中也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为何母亲还要将您送走?姑姑,眼下究竟该怎么是好?”

崔妗拉着谢仪的手,看上去早就已经慌到六神无主。

闻语,谢仪脑子嗡嗡的。

她只来得及听到有关于崔简之的那一部分,突然感觉浑身力道都尽数消散。

“公子…是在为奴婢求情?”

“除了为你,谁还值得兄长如此煞费苦心。”

崔妗哭哭啼啼的声音更让谢仪太阳穴胀痛。

崔简之的身上还有伤……

一直这么跪着,身体怎么可能熬得住?

还是为了她?

谢仪抿着唇角,思绪已经转了千百回,只来得及反握住崔妗的手:“我要见他。”

“他现下被罚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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