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仪眉眼尽是讥嘲。
哪怕是杀人如麻的锦衣卫,也生生被她眼中叠涌的冷意逼退了半步,憋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整话:“你是谁家的小娘子?”
“没人教过你办案重地不能擅闯?你送上门来,不就是想让哥几个能够好好疼你……”
这些粗人,还真是欠收拾呐。
“竹青。”
谢仪低喃唤了一声。
是崔简之送她的那名暗卫。
她冷眼看着竹青行云流水间就已经将他们全部撂翻在地,鼻青脸肿地连再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才第一次对崔简之的实力有了实感。
谢仪微翘唇角:“今日这一顿毒打,是教你们……别轻易屈辱他人,更别学那些长舌妇,在背后嚼劲舌根。”
她伸手,将怀中戒尺逼近其中骂得最狠的那位脖颈之上。
纤纤玉手间的压迫感十足:“可学会了?”
对于这些恶人,她当然只要用更狠更恶的方式将其**。
对面几个人高马大的大男人都不复最初嚣张气焰,望向谢仪的眼神中又惧又怕:“你到底是谁?”
“敢在锦衣卫所动手斗殴,你是真不怕我们身后的弟兄们让你生不如死!”
谢仪侧耳听着屋内动静。
大约是里头其他人听到了打斗声,脚步已经愈发逼近。
可她却没有丝毫逃窜的意思,淡然的眸光中闪过抹坚定:“你们口中的主角,崔家谢仪。”
“你们议我口舌在先,不该打?”
谢仪眸光冷冷一撇,登时就将对方吓得冷汗津津。
可顺着他们视线望去,她才发现,这份畏恐并非因她而生。
崔简之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她的身后。
此刻的他与谢仪见过的他所有面貌都有所不同,一身利落飞鱼服勾勒出肩形轮廓,冷峻与杀意交融。
是真正的地狱判官。
可在视线触及到谢仪的刹那,他眉眼冰雪像沾火初融:“姑姑怎会来此?”
“事先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他身后手下目瞪口呆。
从崔简之进到锦衣卫所,他们还没见过自家崔百户绽露唇角笑容。
“想见你,就来了。”
谢仪语气稀疏平常,却让崔简之浑身血液都在此刻翻腾沸热。
到底是在人前,他没有展现出丝毫异样。
当崔简之视线转到地上趴着的几人身上时,只是一个回眸,就能让对方怕得不敢对视:“就是这几人,方才亵渎姑姑?”
长靴微抬。
他一脚踩住了对方手背,漫不经心地在地上碾着,看得人触目惊心。
“就连我平日都不敢与姑姑说一句重话,你们究竟是哪来的胆子?”
“竹青,把人拖下去吧。”
崔简之轻描淡写地决定了几人生死。
从他们对谢仪升起心思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这个结局。
当谢仪触及到崔简之眼底冰寒时,下意识蹙眉。
他真的很适合锦衣卫这处是非之地。
可是……
崔简之入锦衣卫时日不长,但竟然有独立房间办公,当屋内只剩下他们彼此,他迫不及待地将谢仪掌心紧攥:“是不是外头的流言蜚语影响到了姑姑?”
“我已经在处理了,三日内必定会还你清名,不会再有那些无端议论冲你而来。”
也只有在谢仪面前时,崔简之会亲手撕下冷峻面具。
就好似还是从前那个等着被她教导的少年。
可谢仪知晓,不一样了:“公子刚入卫所就大开杀戒,还是对同僚弟兄下手,难道不怕上头的人怪罪?”
“这锦衣卫,应该还不是您能够一手遮天的地方……公子全然没必要为了我做到这步的。”
她语气平淡,却蓦然将掌心从温热中抽离。
崔简之盯着自己手中空荡荡出神,半晌才终于恢复笑色:“姑姑,锦衣卫指挥使是我一手培养出来的人。”
“你觉得,在这里……谁能怪罪我?”
闻语,谢仪差点没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一切。
这么说来,如果不是崔简之自己担心爬得太过会引起景明帝不满,这个指挥使的位置早就已经被他收入囊中?
她之前有过猜想,崔简之执着于锦衣卫是为了能够将自己手下的那些人安排到明面上。
可没想到,就连指挥使都在他麾下!
谢仪还是太保守了。
她几乎都不敢去想崔简之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瞒着全家开始培养这些人,更不敢去细究为什么崔简之对她真的毫不隐瞒。
她紧紧抿唇,压下眸中重重迷雾,听崔简之问道:“姑姑来此,究竟是为了什么?”
“奴婢听说,公子这些日子为了奴婢的事劳心劳神,心中惶恐不安。”
谢仪将话题引到正事上:“便想来与公子告谢,也请您不要再细究下去……这件事情,奴婢自有盘算。”
闻语,崔简之拂过她鬓角发髻,眉眼深邃:“难道姑姑是非要与我分出个你我?”
“此事远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复杂,只有交给我来办,才能熨贴。”
崔简之口气很大,偏生他还真有那个底气。
谢仪抿了抿唇:“就是因为此事复杂,所以奴婢才想着不要再细究下去。”
“这京城里整日的风波不断,等到另外的事传出来,这波风头也就过去了……对奴婢造不成什么影响。”
她看似云淡风轻。
可恶言恶语伤人,从今日早晨起,那些传言在谢仪耳边就没有消停过。
崔简之明了,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可我不想让姑姑的名声受到分毫诋毁。”
“我能不在意,姑姑却是言官家中出生,怎么可能真的毫无芥蒂?”
贴近男人炽热胸膛的刹那,谢仪的身体都有些发僵。
外面的脚步声还在传来,这里可是锦衣卫所!
那些粗老汉要进门时哪会叩门?
谢仪板了脸:“公子眼下又是在做什么?让那些散传谣言的人能够拥有眼见为实的证据吗?”
“你我既是合作,那就该将界限划分明确……说到底,就是因为从前的不清不楚,才会给他们可趁之机。”
“奴婢确实爱惜羽毛,也确实没有资格再陪公子玩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