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
谢仪将呢喃呼喊藏于双唇,余光中,她看到谢谨的目光和她彼此交互停留。
只是,再也不复当初的清澈了。
谢仪不敢将视线停留太久,收回目光后朝顾明月致谢:“今日若非侧妃,少说会有几条性命无故而亡。”
“奴婢定将侧妃大恩铭记于心,不管日后您有怎样的要求,奴婢一定费尽所有报答。”
闻语,顾明月不甚在意地弯了弯唇角弧度。
烈阳打在她的面容之上,格外耀眼:“别叫侧妃了。”
“我现在也觉得,顾小将军这个称谓更加适合我。”
话语掷地而落。
也是说给梁王听。
谢仪掀眸望向对方,顾明月眼中曾经的郁结早就消散,这才是将门虎女真正该有的样子。
梁王早就气得跳脚:“顾明月,本王看你是真的上了回战场后,人飘了!”
“你是不是忘记了,你是谁的女人?!”
眸中火光快要将顾明月和谢仪所处位置彻底吞噬。
顾明月说不难受是假的。
可这回,却有谢仪挡在她的眼前,帮她一起面对:“殿下方才不是没瞧见顾小将军上场杀敌时的英勇,莫非你还觉得她只是你的所有物?!”
“她不是!”
“她先是自己,再是顾家女儿……她可以是战场上最耀眼的太阳,但绝对不会是被你困宥再内宅中的可怜人!”
谢仪眸光笃笃,用单薄身影为顾明月将所有的纷扰挡了回去。
先前刚受顾明月大恩,谢仪投桃报李是应该的。
反正早就将梁王得罪死了,再多一件少一回,总归不是大事。
而且,谢仪的一番话还赢来了身后顾家军的一阵叫好喝彩。
一时间,梁王脸色铁青,再也憋不出来一个屁来!
他事事不顺。
之后对山匪的善尾工作由崔简之领职,梁王灰溜溜地回城,什么好也没讨到。
他临走时,谢仪看到了梁王眼中歇斯底里的冰寒。
可谢仪现在的全身心都只扑在谢家人身上,无暇再去想那些。
营帐之内,崔简之没有想象中的繁忙,谢仪推门而入时,他完整以瑕地笑着望她:“恭喜姑姑得偿所愿。”
“别忘了,你先前答应过我……此事后,不准再生我的气。”
谢仪哪还有气生?
刚刚崔简之为了她而一力对上梁王的孤勇都还在眼前尚存,谢仪并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她将崔简之为她所做的看在眼底,一时间却有些难以言说:“公子,请受奴婢大礼。”
“若不是您在,奴婢今日或许将会眼睁睁地看着兄长失去性命而无能为力……”
那种恐慌感还时刻弥漫在谢仪的血脉四周,压得她几乎不能呼吸。
她相信,就算顾明月今日没来,崔简之也一定会为了救人一意孤行。
面对顾明月,她可以将谢字毫不犹豫地脱口。
可她和崔简之,早就成为了世间除却血缘相伴外最亲的彼此,有过最近的行径。
她反而不知该如何开口宣泄。
崔简之看着她眉眼挣扎浮生,笑意在唇角越扩越大。
他忍不住将谢仪揽回怀中,动作轻柔又深情:“姑姑何必纠结?你永远不需要跟我说一个谢字。”
“我心甘情愿地为姑姑做所有事。”
营帐之内没有他人,他们彼此相贴,谢仪原本揣揣的心彻底被安抚。
这一刻,她才发现。
从来不喜欢与任何人有亲密接触的谢仪居然没有抵抗过崔简之的靠近。
甚至,他身体的炽热烙铁几乎一度快要将她心底的防备彻底融化……
“姑姑,可以吗?”
崔简之的手逐步往下。
差一点,谢仪就要丢盔卸甲。
不过很快,她就恢复理智,与崔简之推开距离保持:“眼下不是时候,而且,奴婢想见兄长一面。”
“方才奴婢细细看了人质一行,为何只有兄长、没有父亲?他们莫非不是同行进京的?”
此事,崔简之从前从来都没有提过。
谢仪的脑海中已经将所有最坏的可能性想了一遍……
父亲到底去了哪里?
在迎上谢仪那双剪水秋眸的刹那,崔简之知道再也瞒不下去了。
他刻意不断延缓推迟谢家父兄进城的时间,就是不想让谢仪接触到那残酷得能将她所有幻想憧憬全部撕碎的真相!
看到崔简之脸色难看,谢仪心突突跳得厉害:“到底发生了什么?”
“若公子不便如实告知,那就让奴婢先见见兄长。”
“奴婢悄悄去,绝对不会让外头巡逻的任何人发觉踪迹,给公子添麻烦的。”
这还是第一次,她放下了所有骄傲与颜面,几近哀求地攥着崔简之衣角。
这样的谢仪,崔简之没有办法拒绝。
他亲自带着谢仪来到了一处单独的营帐,是他为谢谨开得特权。
“姑姑,我陪你一道进去。”
崔简之实在不忍谢仪独自面对,主动提议。
可谢仪却格外坚定地摇了摇头:“这是我谢家事。”
“无论在父亲身上发生了什么,奴婢都一定能撑住……而且,和兄长的第一回重逢,奴婢必定是要狼狈至极的,那般模样不想让公子瞧见。”
谢仪掀开帐帘时,手腕都在不自觉地发着抖。
近乡情怯此刻在她身上具像化。
最终,谢仪还是选择了将那道薄薄的阻碍掀帘,对上的是谢谨那双浑浊阴骛的眼眸:“你来干什么?”
“谢仪,你不是在京城过得很好吗?”
“为何还要将我们接回来?!”
谢仪从没想到,再一次和谢谨重逢,迎面而来的居然是歇斯底里诘问。
她从前最清风明月的嫡亲兄长变化太大,几乎快要变成了她完全不认识的模样。
她习惯了用板着的面容来隐藏所有情绪,此刻也并不例外:“我从前答应过你和父亲,我一定会努力往上爬,直到能让一家重逢……”
“兄长,我所耗太长,让你们等久了。无论你们要怎样怪我,我都心甘情愿地受着。”
“可你能不能不要这样伤害自己?”
谢谨手中握着锋利剪子,一度鲜血模糊。
扎在谢谨身上,同时,也痛在谢仪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