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慎看着手中的密信,脑子直发晕。
疯了!疯了!这简直就是疯了!
杨通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欲效土木堡之变。
这犯的,可是要诛灭九族的大罪啊!
可是,现在这个情况,他们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现在等待陛下巡边是死,举大事亦死,既然如此,不如放手一搏!
若是成功的话,自己不仅不用死,反而……
于慎再次低下头,看着最后那句“汝为少保”怔怔出神。
少保,于少保……
想到当年于少保在景泰年间,呼云唤雨,权倾天下,以臣之位,行君之权!
手握京城重兵,挟皇帝以令天下!
发布种种利好江南官员和士绅豪族的政策,巩固江南豪族走私西洋的航行,被江南士绅地主,著传立碑,尊为千古忠臣,明臣!
而自己,又将会是下一个于少保。
想到此处,于慎便不由心跳加快,呼吸急促。
重铸江南文官荣光,吾辈义不容辞!
于慎不得不考虑,这是不是他此生仅有的一次,位极人臣的机会。
在经历了一番思想斗争之后,于慎神色渐渐变狠,面露凶光。
于慎这个,此前谁也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的小角色,终于准备要亮出自己的獠牙了。
……
宣府。
中军大帐内,杨通面色凝重,阴沉至极。
若是还有选择,他也不愿意走到这一步。
要有多大的胆子,才敢效仿土木堡之变啊!
若是有的选,他也想当忠臣,他也可以忠君爱国!
但是,朱祐樘实在过分,他已经一忍再忍了,可朱祐樘一逼再逼,毫不退让!
这让他还怎么忍下去?!
他又不是京城那群手无寸铁的文官,他是拥兵近十万的边镇武将啊!
京城那帮文官没有掀桌子的实力,但是他有!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真要把他逼急了,皇帝又如何?
他一样敢动!
反正这事,他们杨家已经不是第一次干了,都有经验了。
就在这时,他的儿子杨魁身着明制盔甲,走进帐内。
“总兵大人,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
“已经给那两万亲兵,发了十五两银子下去了。”
“并且许诺他们,事成之后,每人能再分十五两银子。”
“他们听说有银子拿,表现得很积极,没有人害怕,情况尽在掌握之中。”
“很好!”
杨通欣慰地点了点头,这些年他真是没白疼这些亲兵,遇上大事了,他们也是真敢上啊。
当然,杨通也明白,这也是多亏了银子的福。
银子可真是一个好东西啊,天下大把的人,可以为了银子,连命都不要!
“你们现在就去紫荆关埋伏,那里地势偏僻,周围也没有什么可以补给的卫所。”
“皇帝要来宣府,肯定会从居庸关出关,我会让居庸关守将罗信,劝皇帝走紫荆关那条路。”
“同时派出部队佯攻,分走皇帝身边的一部分部队。”
“到时候,你们占据天时地利人和,一起动手,将所有经过紫荆关的人,统统斩杀!”
杨魁听完杨通的话,面色严肃,心脏也不由得砰砰跳了起来。
“可是,皇帝身边还有不少文武官员啊!”
杨魁皱着眉,惊异地问道:“户部尚书徐溥和兵部尚书刘大夏也在其中,还有好几个侍郎九卿,勋贵武将……这些人也要一起杀掉吗?”
杨通一阵冷笑:“连皇帝我都敢动手,还在乎这几个尚书侍郎,伯爵侯爵?”
“凡是皇帝带出来的人,都杀掉!”
“全部杀掉!”
“徐溥和刘大夏这两个老匹夫,之前还想向我要银子,这次正好一并杀掉,以泄我心头之恨!”
杨通面色凶狠,满脸煞气:“再说,既然要嫁祸给瓦剌,那就一个活口都不要留。”
“万一走漏了风声,那就是诛九族的大罪,天下都容不得我们杨家。”
“绝对不能留一个活口,知道吗!”
杨魁脸色一肃,立马站直身体:“明白!总兵大人!”
这就是武将兵变,和文官**的区别。
文官**,讲究一个党同伐异,定点清理。
一般来说,文官的**消灭的都是自己的政敌,极少伤及无辜,更别说把自己的同党也给一同清理了。
但武将不同,武将一旦兵变,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
什么尚书,什么侍郎,什么伯爵,什么国公,都是一刀就能解决的事。
在士兵的屠刀之下,真正做到人人平等。
所有挡在他们面前的人,不分你我,都得死!
反正也是顺手的事。
“去吧,办的漂亮点。”
“是,总兵大人!”
杨魁领命之后,转身走出中军大帐。
在杨魁即将踏出大帐门口时,杨通看着杨魁的背影,忍不住开口:“儿子,此行,多加小心!”
杨魁身体一颤,心中动容,却没有回头。
“是,爹!”
杨魁走出中军大帐,只见校场上已经站满了两万个,身着全套明盔明甲的亲军。
他来到校场,翻身上马:“所有人,随本将出征!”
随着一声令下,杨通的两万亲兵当即便随着杨魁,从关内这边的大门而出,直奔紫荆关而去!
……
出征的队伍中,天子仪仗在前,朱祐樘在中,文官们在后。
二十万后勤补给人员,则是在更后头。
五万陷阵营将朱祐樘保护得严严实实,五千西厂番子监军文官和后面的补给人员,五千锦衣卫向前扩散二十里,侦查周边情况。
身在中军的朱祐樘,已经从骑马,变成了坐轿了。
骑马太累,还是坐轿舒服。
他坐的轿子,是十八人合抬的大轿,坐起来舒适无比。
高顺,汪直,牟斌,徐溥和刘大夏等人,都骑马跟在朱祐樘的轿子附近,随时听候朱祐樘差遣。
朱祐樘行军的速度不算快,慢悠悠地走了三四个时辰,就已经过了居庸关了。
居庸关位于昌平,距离京城只有一百里,再往前走一百里,就是土木堡了。
居庸关西山夹峙,下有巨涧,悬崖峭壁,地形极为险要。
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居庸关与紫荆关、倒马关又称内三关,三关俱在长城以内,重重保护着京城。
居庸关的守城武将罗信,提前便得到消息,率领一众将士,在居庸关下恭迎朱祐樘。
“末将居庸关守将罗信,参见陛下!”
罗信带着身后数千名将士,向朱祐樘行跪拜大礼。
朱祐樘并未露面,只从龙轿里传来一句淡淡的:“平身。”
“谢陛下。”
罗信带着身后的将士起身,面对久居京城的大明皇帝,心中紧张无比。
更何况,罗信还有一件大事要办。
一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罗信的心就不受控制的狂跳,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可还不待罗信进言,就听到朱祐樘已经开始下令。
“汪直,屠滽。”
“微臣在。”
西厂厂督汪直和都察院左都御史屠滽两人,立刻来到了朱祐樘的龙轿边。
“去,你们分别带人,检查居庸关的将士数量,粮饷数量,武器数量和屯田数量。”
“看看有没有缺粮缺饷,缺兵缺武器,和私自开垦荒地,隐瞒不报的情况。”
“是,陛下!”
汪直和屠滽两人领命,立刻便召集人手,展开清查。
罗信看到这一幕,双腿都害怕地开始颤抖,
看来宣府总兵杨通,跟他说的都是真的!
朱祐樘此次亲征,根本就不是奔着打仗来的,他是来清查边镇所有卫所的军务来的!
幸好前不久,杨通给他送来了大量的兵马,粮饷和武器,足够他应付这次检查了。
要不然,罗信可能下一刻就要被军法处置了。
不只是居庸关的守将罗信紧张,徐溥和刘大夏,还有一众户部和兵部的官员,都紧张。
还是那句话,边军缺武器,兵部有责任。
边军缺粮缺饷缺士兵,兵部和户部都有责任。
要是居庸关现在就被查出点什么问题的话,剩下的边镇他们也不用去了,搞不好就被朱祐樘当场格杀了。
徐溥和刘大夏脸色惨白,面无人色,缩着脖子,哆哆嗦嗦地呆在后方,
“两位尚书大人,你们在抖什么啊?!”
平宁侯张复看着瑟瑟发抖的徐溥和刘大夏,故意高声喊道。
“啊?!”
徐溥和刘大夏被张复这一嗓子,给吓了一大跳,生怕被朱祐樘知晓了,他们害怕地浑身颤抖这件事。
刘大夏气急败坏地说道:“谁抖了,我们只是觉得有些冷,活动活动身体罢了。”
“冷?今天太阳这么大,怎么可能会冷?”
“行军了这么久,我还热出一身汗来了呢!”
张复放肆地笑道,当众取笑这两位朝廷大员。
在朝廷上,这些文官压得他们这些功勋武将们,抬不起头来。
现在行军在外,这些文官们就跟被阉了的公鸡一样,不叫了。
武将们笑成一片,徐溥和刘大夏两人在京中何曾受到过这种屈辱?
当时脸色便铁青一片,气得牙痒痒。
居庸关不大,监察御史和西厂的番子人又多。
再加上朱祐樘亲自坐镇居庸关,都察院那些监察御史们,不敢耍什么小手段。
很快,西厂和都察院便已经将居庸关各项情况,清查完毕。
汪直和屠滽,齐齐来到朱祐樘的龙轿前,汇报情况。
“启禀陛下,居庸关已经清查完毕。”
听到汪直的禀报声,徐溥,刘大夏还有一些户部,兵部的官员们,个个屏息凝神,充满恐惧地看向了汪直。
“报。”
“是,陛下。”
汪直拱手说道:“据清查结果显示,居庸关并无缺粮缺饷,缺兵缺武器等现象。”
“只是多出了七百多亩,未上报的新垦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