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高顺率领着四万陷阵营,随宣府校尉,一直向前奔去。
但足足跑了一个时辰,别说敌军了,就连任何异样的动静,高顺都没有发现。
敌军如果真的大规模进入关内的话,即使没有爆发战斗,也应该会引起异样的动静。
比如逃难的人群,嘶吼的家禽,凌厉的马蹄印,被毁坏的庄稼……
但关内实在是太安静了,丝毫没有敌军入侵的痕迹。
高顺感觉情况不对,旋即勒马,目光不善地看向那名校尉:“这里根本就没有被敌军入侵过的痕迹,敌军到底在哪?”
四万重兵就在这名校尉身后,他心里也难免紧张,赶紧说道:“就在前面不远处,马上到了,马上到了。”
高顺耐着性子,继续跟着那名校尉向前奔行了半个时辰后,终于在前方见到了一群身着明盔明甲的士兵。
这群士兵人数不多,只有一千余人,全是杨通的亲信。
为首的将领杨义,见到高顺之后,立刻拿出了王命旗牌:“高顺将军,宣府总兵杨通,令你立刻前往宣府议事!”
“陷阵营的指挥权,暂时移交给我。”
高顺停下了马,脸上的疑惑更甚:“让我去宣府?”
“是的,军令如山,高顺将军还是不要耽搁,即刻启程吧。”
杨义说着,还故意晃了晃手中的王命旗牌。
企图用杀害大同总兵刘宁一样的方式,兵不血刃地解决掉这四万陷阵营。
高顺瞥了一眼杨义手中王命旗牌,调转马头:“既然如此,那我这就率队去宣府!”
高顺说完,便要带着四万陷阵营,一起去往宣府。
杨义见高顺不光自己要去,还要把四万陷阵营一起带去,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等等!高顺将军,是你没有理解我的意思吗?!”
“杨通总兵只让你一个人去宣府,最多再带一千亲兵随行。”
“这剩下的军队,暂时移交给我统领,我们还要去和瓦剌人作战呢!”
按照杨通的计划,就是先用王命旗牌,将陷阵营的将领和士兵分开。
随后偷袭陷阵营统帅高顺,等杀死高顺后,再将这剩下的陷阵营,打散到各个部队,分开管理。
他们之前,便是用这一招,杀害了大同总兵刘宁及其亲兵。
并且让大同的参将郭攀,掌控了大同的军务。
杨通的计划,成功的几率实际上是很大的。
因为有王命旗牌的存在,其他将领不得不听从杨通的号令。
但这次,他们遇到的是高顺统领的陷阵营。
其他将领听从杨通的话,是因为见王命旗牌如见皇帝,制度规定,他们不得不遵从。
但高顺这些人,并不是听命于皇帝,而是只听命于朱祐樘。
只是因为朱祐樘是大明皇帝,所以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差别。
但当别人狐假虎威,用皇权的大义来压高顺的时候,他是不会屈从的。
“没有陛下的亲口命令,我是不会将陷阵营指挥权交给你的。”
高顺冷冷地说道:“我去宣府,这四万陷阵营,也要一起随我去。”
“放肆!”
杨义心急如焚,指着高顺骂道:“王命旗牌在我手上,你敢不听军令吗?!”
“不听军令,形同谋逆!”
“我命令你立刻交出陷阵营的指挥权!”
“否则,军法处置!按律当斩!”
杨义话音刚落,他身边的数十名士兵,同时向高顺走了两步。
他们的本意,其实只是想吓一吓高顺。
但下一刻,高顺直接暴起。
“放肆!”
高顺闪电般拔出刀来,对着杨义,一刀斩下!
“啊啊啊啊!!!!”
杨义指向高顺的那只手,瞬间被高顺斩断。
杨义的断臂落在地上,大量的鲜血从他的伤口喷溅而出,痛得他哭爹喊娘。
高顺这突如其来的一击,将杨通的那些亲信士兵们,都看呆了。
在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高顺已经下达了屠杀令!
“陷阵营听令,杀!”
简单的一个指令,但陷阵营在高顺的统帅下,如臂指使。
四万陷阵营齐齐拔刀,刀光将那一千多名杨通亲信的脸,照得惨白如纸。
“等等!你们拔刀想要干什么?!”
“你们残杀友军,真是谋逆的大罪!”
“住手!你们快住手!”
“……”
一千多宣府兵,在四万陷阵营面前,根本抵不过一个照面。
杨义惊恐地看着煞气腾腾的陷阵营,挥刀向他斩来。
他实在是没料到,高顺竟敢直接下令,杀光他们这些拿着王命旗牌的士兵。
高顺难道不知道,见王命旗牌如见皇帝吗?
他怎么敢的?!
杨义的疑惑没有持续多久,四万陷阵营一发力,很多人连挥刀的机会都没有,这一千多人便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响起,就被这些尸体永远堵在了咽喉。
消灭完所有宣府兵后,高顺心中反而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
从宣府校尉前来求援,到他们奔行了一个半时辰,也没碰上敌军,反而遇上了执意要他只身前往宣府,并交出陷阵营指挥权的明军。
这一切都像是一个圈套,目的就是为了将陷阵营的主力部队,调离朱祐樘的身边!
不好,陛下!
高顺想到此处,心中顿时一慌,连忙下令。
“陷阵营听令!全速前进,返回土木堡,保护陛下!”
高顺一骑当先,四万陷阵营紧随其后。
用比来时还要快的速度,返回土木堡!
……
土木堡。
卯时一刻,天将拂晓。
正是天亮前,最昏暗的时光。
土木堡营地里,尚未起营,除了值守的人外,其余人等都在休息。
忽然之间,从南边居庸关的方向,冲出来一支身着明盔明甲的队伍。
值守的人员,见来人全都是穿着明制盔甲的骑兵,还以为是来支援的友军,所以没有出声防备。
但这支队伍,正是杨魁所率领的宣府叛军。
他们连夜从紫荆关绕到居庸关,然后从居庸关而出。
从南面,也就是京城的方向,朱祐樘来时的方向,向朱祐樘的大部队,发动了突然袭击!
杨魁为了提振士气,大声喊杀:“诸位将士,随我冲杀,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文官武将,一个都别放过!”
“杀!杀!杀!”
杨魁率领的两万精兵,虽然奔袭了一夜,但精神仍然亢奋。
他们战意高昂,对于那些尚书侍郎,勋贵九卿等文武高官,绝不手软。
但对于大明皇帝,他们也有自己的想法。
“兄弟,你杀皇帝吗?”
“我不杀,你杀吗?”
“我也不杀,正经士兵能杀皇帝吗?”
“杀皇帝的能是好兵吗?”
“逆贼!”
“一年到头几十两银子,玩什么命啊?!”
“就是,我收的可是杀文武官员的银子,杀皇帝,那是另外的价格了。”
“再说了,难保上面那些人出事后,不会找个人背锅。”
“杀皇帝真是活够了,我不杀,要杀你们杀。”
“既然你们都不杀,那我也不杀了。”
“……”
站在杨通杨魁这些边镇将领的角度上来说,最好是能一次性将朱祐樘等人全部团灭的。
但他们手下的兵,自然也有自己的想法。
杀官可以,杀皇帝不行。
明朝的皇帝,对底层百姓和士兵,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所以他们事先便已经在心里决定好,到时候冲进朱祐樘的大营内后,自己就负责杀皇帝身边的文武大臣。
至于皇帝,谁胆子大谁杀吧,反正他们不能担一个亲手杀皇帝的罪名。
杨魁率领两万骑兵,疯狂加速地向土木堡军营袭来。
两万骑兵纵马狂奔,马蹄声如雷震,将地面都踏得发抖。
这样大的动静,将土木堡大营中的不少人,都给吵醒了。
杨魁他们最先接触的,是位于大营后方的二十万后勤部队。
这些负责后勤的杂役农夫,看到两万骑兵毫不减速地,从后方向他们冲杀而来。
当场便吓得魂飞魄散,纷纷向四面八方溃逃而去。
有些跑得急的,甚至连衣服鞋子都没穿,也没想好往哪里跑,下意识地就往京城的方向跑去。
这时,土木堡大营中的众人,也渐渐反应过来了。
汪直当即翻身上马,对着全营下令:“所有陷阵营,西厂,锦衣卫,全部上马备战!”
话语未落,便已经有人骑上骏马,拔刀应战了。
朱祐樘身着一身黄色的戎装,也骑上一匹骏马,面色阴沉地看着,从居庸关方向来的明军。
他猜过边镇可能会发生兵变,但他确实没有想到,竟然会有大明的兵马,从居庸关的方向,向他们发动袭击。
“汪直!”
“微臣在。”
“朕准你调遣营中所有的陷阵营,锦衣卫和西厂番子,务必将这群叛军,统统斩杀!”
“是,陛下!”
汪直握紧缰绳,手持凉刀,仿佛又回到了七八年前,在边关外征战沙场的时候了。
“所有人结阵,准备迎敌!”
“是,厂督大人!”
虽然高顺之前带走了四万陷阵营,但营内还留有一万陷阵营。
再加上五千锦衣卫和五千西厂番子,也是拥有相当于两万的骑兵。
朱祐樘营中的兵力,可不弱于杨魁所率领的这两万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