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着灯。蓄水池中的水看起来没什么变化。
“一滴?这玩意儿这么强?”
“强。这是提纯过的。”
过了一会儿,德帕用一个铁桶盛了一桶,来到最近的花房。
我紧紧跟着,只见她往前面的几株花一泼,一桶水立刻被用得干干净净。
我把手里的烛灯提高,让两个人都能看得清楚。
这是今天刚种下的一批花。
几朵花慢慢、慢慢地结出了花苞。
德帕又去打了一桶水,浇了一次。
几朵花慢慢、慢慢地盛开了。
我:“!!”
真的可以!
“德帕!”我一下子抱起她转圈,“你帮大忙了!”
“哈哈哈哈哈哈!好了好了,快放我下来!——”
我放下她,突然又想到什么,问:
“当时这东西对我的影响这么大,如果跟我的员工直接身体接触的话,没有关系吧?”
“放心,我们做过试验了。”她说,“这东西溶进液体里就不会那么容易发散然后被人体吸收了。至于液体和人体直接接触,放心,只是这么微量的暗元素对人体的影响小之又小。就算是担心员工长期接触,也只要时常更换在浇水岗位的人就好。”
我想了想,说:
“知道了。我明天去定制水壶,做一种水不容易溢出的容器,顺便让员工们浇水时稍微装备一下防护用具。”
新的希望出现了。我迫不及待要回去。
“西帕。”正要走时,德帕叫住了我。
我扭头。“怎么了?”
“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样,但是我是医师,我不怕传染。”她说,“不管是什么样的情绪,在我这里,情绪没有好坏。你尽管传染我好了,然后我们一起‘生病’,反正有我在,我们总会‘痊愈’的。”
成功、失败;努力,成长;独立,互助……月亮和太阳共同见证。
别害怕一时的恐惧与绝望。人有的时候就是如此,明明经历了这么多次,就是不愿意相信,黑夜以后是白天。
——
很晚的时候,我和德帕终于回到了家。
没想到一开门,有人在等我们。
是绑着一只眼睛的凯瑟琳。
“哟。”凯瑟琳说。
“你怎么下来了?医师不是让你静养吗?”德帕仔仔细细打量凯瑟琳的伤口。
凯瑟琳:“我天天就是躺着,天杀的,除了眼睛没有什么地方还没好了,我不想再静养了……想跑。”
“不可以!”德帕说,“我会代替医院的医师好好看着你的。”
我说:“是啊!伤筋动骨一百天。你……”
突然我想到,凯瑟琳受了这么重的伤,也就是在这个可以使用法力疗伤的世界,不然肯定不止一百天。
我:“总之……总之你好好养伤!”
凯瑟琳:“好吧,说实话,我觉得那个医院的医师有些奇怪。你们看……”
只见凯瑟琳把自己被巴布断了神经的那只胳膊上的绷带解开,我和德帕却发现绷带下已是完好的皮肤。
“啊?”
“你是说,除了眼睛,你全身其它地方的伤已经好了,医院里的医师却不告诉你真相吗?”
“是啊,”凯瑟琳说,“你们怎么看?”
“我看,是城主的主意。”
我和德帕对视一眼。显然,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这个答案。
——
“内城有给武斗大会中受伤的选手提供免费治疗的传统,这次的治疗当然也是内城负责。不过你猜得没错,内城那边确实打算等到凯瑟琳伤好了再宣她进内城担任刺客组组长。但……这也是很正常的事吧?带伤上任,也太为难她了。”
光之术领域中,海鹰如是说道。
“对啊,理论上是这样。可是,她的医师一拖再拖,即使凯瑟琳的伤已经好了,也一口咬死说就是没好。这可就不正常了。”
“哦,原来是这样。”海鹰立刻一副了然的模样。
“内城可真是擅长在这种环节上动手脚。”我叹气,“真是够‘聪明’的。”
海鹰:“有什么办法?凯瑟琳是科罗拉夫人的人,城主肯定不愿意看到刺客组由凯瑟琳带领。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这种风气分分钟就会影响下面的人好吗!你记得远在武斗大会未开始之前,我说要开钱庄的事吗?你知道我最后为什么没开钱庄转而直接做了慈善吗?就是因为在办事处碰到一个不给她塞钱就不愿意的家伙!”
“呵呵呵呵——”想不到海鹰笑起来,“这种人多得很啊,女士。”
“好了,我知道了,你那一副在社会中沉浮多年见怪不怪的表情……多又不代表正常!对了,最近露索堂生意怎么样?”
“托你们花花农场的福,”海鹰说,“就算一直营销野生花朵更健康,我们露索堂的营业额比去年当然还是降低了。不过……也别小看我。我可不会坐以待毙的。”
“期待哦~”
我和海鹰碰了碰拳。第一报社总喜欢把我们两个渲染成巨大的敌人,各种捕风捉影,想要逮着我们二人“不和”做文章。但谁又知道,所谓的对手,只存在于商场上呢?
——
我在蓄水池前立了一块牌子,表示蓄水池中的水中放有花朵专用的催熟剂,对人体有轻微腐蚀伤害,接触身体过多容易使人暴躁易怒,除此之外不会由过多影响,但仍需小心。同时,我准备好了手套和特制的水壶,方便在工人们浇水的同时,能够保护她们。
当然啦,所谓的“接触过多”,可能也就是长期在滴了暗元素的水池里洗澡这种程度吧。不过,员工的健康要紧嘛。
“姐姐!”
“波尔~左城好玩吗?”
“好玩!”
远处,李大娘也慢慢走过来。所有处于带薪休假的员工已经回归。明日,鲜花一条街即将重新开业的消息也将传出去。
每天晚上来这里施法变成了每天晚上来这里滴药剂。索菲亚阿姨承诺我一周之内把所有的花房都变成两层的。
一切似乎都恢复了原样,甚至更好了。
那个晚上,我在德帕的陪伴下再度前往花花农场。除了要检查我滴药剂时的防护举措做得到不到位,德帕还被我拜托了另一件事。
“你又想试暗之术了?”德帕轻微皱眉。
我说:“我已经好久没有听到脑子里的讨厌声音了。最近发生了好多事,尤其是……我的心好像放下了很重的包袱。我真的想试试!”
德帕举起法杖,以防我出什么事。
我看了一眼手心,调动自己“为自己而活”的情绪。不甘、悔恨……那些感觉起来,我表情略有不适,但是脑中的“克苏鲁”声音并没有响起。突然之间,自己听到小四死亡的消息时的感觉钻了出来,所有的不适都消散了。德帕清楚地看到,眼前的同伴稳稳地使出了暗之术,而且这次的暗之术再也不像从前那样,一被换出就幻化成冰冷的锁链、恶魔的大手,而是以一种肉眼可见的纯粹的黑色法力实体注入花朵。暗之术回来了,而且变得更可控了。
手心已不再有印记。远远地却好像有歌声传来——
“你要,它便无。你不要,它便有。最渴求的偏不让你得到,最着急时偏让恶的降临。等到你枯萎,等到你成长,等到你又站起来舞蹈……此中的真意,方才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