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营帐内灯火摇曳。
林献音身后跟着袁枚等人步履从容地走进营帐。
甫一入内,众人的目光都不禁在拓跋邕身上稍作停留。
只见这位昔日意气风发的南齐首领此时正一身铁链束缚,形容枯槁。
虽然依旧坐得笔挺,目光桀骜,浑身却散发着唯有战败者才有的卑微之态。
帐内气氛冷肃,吕正文站在一旁,手握佩剑,显然对拓跋邕怒意未消。
“林将军亲自来此,莫非是想劝降?”拓跋邕开口,声音嘶哑,带着几分讥讽。
林献音微微一笑,并未被他的挑衅激怒。
落座后,只听她淡然说道:“劝降自然是目的,但也是为了给你一个机会,留存南齐最后的体面。”
拓跋邕闻言冷笑:“体面?你口中的体面,是让我跪地求饶,任凭割地赔款,俯首称臣吗?林献音,你未免太天真了。”
林献音静静看着他,目光如一泓深潭,毫无波澜:“若你还认为自己有资格选择,那便是更大的天真。战场上的败者,不该妄谈尊严。”
此言一出,拓跋邕的脸色顿时沉了几分,原本放松的双手瞬间攥紧成拳,在膝上紧握。
沉默良久,只见他忽然抬头双眼盯住林献音,目光中闪烁着几分贪婪的**邪:“可以是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
“说来听听。”
林献音似乎是没有瞧见他恶心的眼神,依旧淡淡地回道。
拓跋邕嘴角微微勾起,目光带着几分意味深长:“若你愿嫁给我为妃,南齐愿意与大楚和谈。”
这话一出,帐内霎时一片寂静。
原本一直站在林献音身后的袁枚瞬间怒不可遏。
整个人拍案而起,手中佩剑拔出直指拓跋邕的项上人头:“混账!你这是痴心妄想!”
“袁枚,冷静。”
林献音伸手轻轻压下了身旁袁枚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着的手臂,阻止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献音,这厮胡言乱语,分明是在羞辱你!”
原本不动声色的林忠此时也面露怒色,愤然对林献音说道。
而身为话题中央的林献音却全然没有被激怒的痕迹。
只见她缓缓起身,从椅子上走到了拓跋邕的身前,目光冷冽地俯看着拓跋邕,道:“你认为我会接受如此条件?”
拓跋邕却自信一笑,竟然似乎对自己提出的荒谬提议不以为耻,反而胸有成竹:“林将军,战场上你是胜者,可是在我南齐人心之中,林献音不过是个手染鲜血的敌将。若你嫁与我为妃,既能平息两国纷争,又可真正平息南齐百姓的民愤。何乐而不为?”
这话真是厚颜无耻到了极致。
一个战败的手下败将,竟然也敢用这样的语气和一个战胜自己的将军说话,无非还是瞧不起林献音是一个女子。
袁枚原本被林献音按下的手此时又忍不住蠢蠢欲动起来。
然而此时,林献音却抢先一步开口。
只听她先是冷笑一声,随后语气锐利如刀地说道:“拓跋邕,你未免太高估自己了。南齐如今已大势已去,别说和谈,就连逃命的机会,都是我们大楚之人赐予你的恩赐。你以为,你还有资格开条件?”
拓跋邕被这番话刺得脸色一阵青白,咬牙怒道:“林献音,你真以为你真的能彻底消灭南齐吗?我虽然现在被你困在这里,但我的部下不会坐视不理!”
林献音转身缓步走到他身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骤然变冷:“你的部下?恐怕那些人早已各自逃命,天高鸟飞了。还有谁会为了你献出性命?即便你不信,大可以派人去查查,从你的王后薛氏自尽那一刻开始,你在南齐军队里所谓的‘忠诚’便已化为泡影。”
听了这话,拓跋邕眼神微动,显然被这话刺中了软肋。
林献音微微一顿,接着说道:“再告诉你一件事,你麾下那些归顺你的南齐部落首领,此时已经对外表明脱离你的统治。他们不会再为你卖命,而你能做的,只有接受和谈,或者等着成为整个南齐的罪人。”
吕正文闻言,露出震惊之色,显然事先不知道这个消息。
林忠正好在一旁,索性为他解释起来:“这南齐本是十八个部落首领的集合,拓跋邕只是被他们推举出来暂时统治这个国家的人,如今他倒了,自然这个国家很快也要分崩离析。所以如今之所放拓跋邕回南齐,也是为了让南齐不会群龙无首过于混乱,可以说,有了拓跋邕,对大楚控制南齐反而更加有利。”
吕正文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林忠说这话时没有特地压低声音,可以说在场众人包括拓跋邕在内都听得一清二楚。
此言一出,拓跋邕的脸色顿时一阵扭曲,拳头捏得指节发白。
他咬牙沉默良久,最终垂下头,声音如同被撕裂一般:“你赢了。”
见他终于认输,林献音转身朝吕正文点头,示意他将早已拟好的条约呈上。
拓跋邕接过条约,双目死死盯着那一行行字迹,仿佛想将纸张撕碎。
但最终,他只是颤抖着拿出手指在条约上按下指印,纵使心中有一千一万个不甘不愿,还是不得不低头妥协。
条约内容明确:南齐割地赔款,按时进贡,且需要称臣于楚,并将太子拓跋雄送往楚都京城为质,以示归顺。
签订完毕后,林献音冷声说道:“从今日起,你的南齐便是楚国的藩属。若再有异动,便不只是割地赔款那么简单了。”
拓跋邕双眼充满怨恨,却无力反驳。
他哑声问道:“我可以带走我的儿子了吗?”
林献音点头,告诫道:“当然,薛氏的尸体与小王子,你都可以带走。但回了南齐也不要忘记自己答应了什么。”
几日后,拓跋邕被林献音的士兵护送着离开楚营,前往南齐。
一路上带着王后的尸体和小儿子拓跋雄,赶路的同时沿途了解到多个部落的叛离消息,拓跋邕的神情也愈发苍老。
最终,他只是沉默不语,仿佛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意气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