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娟死了,像一朵杜娟花轻飘飘地落下,而这一场热闹却没结束。
次日宫里出了今年随行避暑的名单,皇后、华妃自然要去,端妃受不得热也在其中,悫妃、欣贵嫔、曹婕妤有子有女更要随行,剩下的便是冯淑仪、自己和沈眉庄、甄嬛等几个有宠的了。
钦天监算好了日子,六月初三是个吉日,从宫里出发,半日便能到达。
距离出发还有半个月,各宫里都在准备,甄嬛也没闲着,却不是为了随行。
陵容冷眼看甄嬛发噩梦,甄嬛给杜娟做法事,甄嬛在宫里散播了杜娟冤魂不歇的传言,戏台子越搭越大,好戏一天多过一天。
天气一天天热起来了,陵容坐在窗前淡淡摇扇,扇面上画的正是一幅蝶恋花图。玲珑的蝴蝶飞舞在花丛中,花团锦簇之下,自以为来到了温馨完满之地,却看不到花丛之外,蝴蝶、凉扇,都是朝夕之物。
最近宫里纷纷乱乱,陵容吩咐菊清等人做准备,她有预感,最近玄凌可能会来。
果然下午玄凌便来了,进来便说:“还是珚珚这里清净。半个月没来,你这里愈发雅致了。”
陵容深知玄凌本性,闻言也不行礼,直走上前去美目轻横:“陛下半个月没来,怎么还记得嫔妾这里是雅致,还是俗气呀?”
玄凌笑着一拧陵容的面颊:“见了朕也不行礼,愈发没规矩了。”语气中却没有一丝责怪的意思。
陵容撒娇卖痴了一回,见好就收:“嫔妾给陛下请安,愿陛下情致闲雅,不生烦恼。”
玄凌哈哈大笑,前朝后宫风波不断,他许久没有这样放松了。
拉着陵容看了看,温声问:“你身子如何了?”
“还是老样子,卫医士说还需要慢慢调养,总会好的。”陵容不愿提这个,因此说得十分简单,玄凌却以为陵容还在为那个孩子伤心。
因而宽慰道:“是,总会有的,将来珚珚还要为朕诞育皇嗣,任重而道远啊。”
陵容佯作娇羞,伏在玄凌胸口,用手攥拳轻垂:“陛下怎么说这个……”
耳边是娇声软语,口鼻之间是若有若无的馨香,玄凌捉住陵容的手,把手指一根一根掰开,又全都握在自己的手心里:“等过些日子到了行宫,朕给你指一处好地方,那里景色极好,你也能安心养病。”
陵容听了有几分感动,手就任由玄凌握着,轻一下重一下地**,喃喃出声:“陛下盛情,珚珚无以为报。”
玄凌将她搂得更紧,夏天衣衫轻薄,陵容只觉得身上一片滚烫,偏又挣不开,无奈之下,只好轻咬了一下玄凌耳朵:“陛下,嫔妾,养病时作了几幅画,陛下,不如随嫔妾,一起去瞧瞧?”
说话时,已经忍不住带了几分喘。
玄凌深深地看了陵容一眼,似乎十分遗憾。平复了自己的气息后,最终还是牵着陵容的手去瞧画了。
本是为了转移注意力,没想到越瞧却越有东西。
玄凌目光十分戏谑:“珚珚,不是朕笑话你,从前你可没这么好的技艺。”
陵容嫣然一笑:“陛下只说,有长进没有?”
玄凌看了看眼前的几幅画,花草、鸟兽、人物、山水应有尽有,颔首带笑:“确实有长进,落笔也更精细些,珚珚用功了。”
陵容闻言不免得意,谁知玄凌顿了顿又说:“可惜都是临摹的。”
陵容忍不住去捶玄凌,落到身上却只像抓痒一般,玄凌牵住陵容的手,沉声说:“你可不许再闹我了。”
陵容扯扯玄凌的衣袖,娇声道:“陛下,虽是临摹的,却也是先生的功劳、学生的苦劳呢。您看,珚珚手上都有笔茧子了。”
玄凌果然受用,展开陵容的手细瞧,又把纤手放在唇边一一吻啄:“珚珚的苦劳朕都知道了。”
“怎么哪里又多了个先生?”玄凌看向陵容,兴味十足。
陵容扭过身子,背靠着玄凌宽厚的胸膛,一下一下把玩着玄凌的手指:“陛下先前说有长进,金口玉言可要给珚珚一个赏赐作证才好。否则见了先生,把珚珚忘了怎么办?”
玄凌温热的吐息一下一下喷在陵容耳后,声音震得陵容半边身子酥麻:“你呀,真是愈发娇横了,不给赏赐,就不告诉朕谁是你的先生了?”
遂指了一张画:“这幅画极好,朕依稀记得,内库里有个雨过天青色的云锦,像这幅画的颜色。”
“珚珚白净,穿的出来好颜色。”
陵容谢过:“陛下大方,那嫔妾也不藏着掖着了。”
“嫔妾的先生,正是长春宫的赵才人。”
赵才人?玄凌大概有些印象:“怎么是她?她还会作画?”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嘛陛下,赵才人与嫔妾同时入宫,画技却不知比臣妾高出了不少。”
陵容拿出方才玄凌指过的画作:“陛下不也看中了玉如的手艺?”
玄凌果然展颜:“果然技艺比珚珚高不少,何不把这位先生请来?”
长春宫与长扬宫极近,不过两盏茶时间,赵玉如便来了。
五月底的天气已经有几分热了,她身穿琥珀色单衫,水红百褶描金曳地裙,披帛如水,身姿如玉,顾盼神飞。
这是陵容和赵玉如商议许久选定的服饰,就连头上簪的发钗,都比了又比。
玄凌见到玉如的样子有几分惊艳,赵玉如克制住内心的紧张与兴奋,利落行礼:“嫔妾长春宫才人赵氏,拜见陛下,陛下金安。”
“拜见容华小主,小主金安。”
玄凌抬手:“请起吧,赵卿名叫玉如,是哪两个字?”
赵才人拿过一旁的纸笔,写下自己的名讳,玄凌瞧了赞不绝口:“都说人如其名,果然人如玉,字也如玉。”赵玉如被夸的一脸羞红,却说:“容华姐姐在前,嫔妾当不得什么金什么玉的,充其量只是一块顽石罢了。”
玄凌抚掌大笑:“珚珚你听,赵卿说话,是不是和欣贵嫔有的一比?”
这话可不好接,玉如只是一个才人,如何能跟贵嫔相比,传出去要生事的。
“嫔妾可不知道什么像不像的,嫔妾只知道陛下果然见了先生就忘了珚珚了。”
玉如顺势接口:“嫔妾入宫不久,如何能跟欣贵嫔娘娘相比,嫔妾也只会写写画画罢了。”
玄凌也爱诗画,可惜甄嬛不精于作画。听到玉如说画,果然去问,二人便聊了起来。
陵容见此情形,便识趣退下。
晚膳是三人一起在明瑟居用的,席间欢声笑语不断。陵容本以为今晚是赵玉如侍寝,谁知晚上玄凌却陪了自己。
陵容以不能侍寝为由推脱,于是玄凌便说:“珚珚的心意朕都知道,不要灰心,等养好了身子,都会有的。”
大约玄凌也怕自己把持不住,当晚还是独宿在了仪元殿。
后来招幸了玉如两回,虽还没晋位份,却也赏赐了不少东西,一时间宫人对玉如也多有巴结。
可玉如对陵容却一如往昔,没有丝毫不敬。
这天二人正在一处看画,路成林便进来禀报说:“小主,费婕妤被贬为庶人,幽居去锦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