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肌丸”由来已久,却极少有人见过它的庐山真面目,大部分人只能在史书残影中窥见它的一二奇效。
第一个让“息肌丸”留下名字的人,就是汉代妖后赵飞燕,据说她服用之后,身轻如燕、冰肌玉骨,神态婉转,妩媚动人。
并且这个神奇的药丸,还有另一个效果,那就是不孕,抑或是难孕。
甄玉嬛是朱家做主接进宫的,她入宫,天然就与朱家**,就算她想走,太后也不会允许。
就算她对皇后依然有恨,可是有太后压着,甄玉嬛自己的位份又不够高,恐怕很难与皇后对上。
既然她不敢或是没到时候,陵容不介意帮她一把。
这样稀世的药丸,就送给甄玉嬛吧。
也许她会用,也许她不会用 。陵容想,甄玉嬛到底会怎么选呢?
甄玉嬛一朝失宠,身边人几乎尽数背离,日常伺候她的只有如碧和若红,崔锦汐已经瘸了,自己都很难周全,不能再为甄玉嬛前后奔走,因此更加要稳定在她身边的机会。
一直以来,崔锦汐对自己的定位,都是甄玉嬛的智囊,她的腿虽然瘸了,但是为了保住甄玉嬛身边的地位,她要更加有用才行。
“娘娘,千万不要灰心。”
“您的胜算,还是比别人大的。眼前不过是一点小小的挫折,千万不要丧失了斗志啊。”
甄玉嬛听着,虽然崔锦汐说的话有道理,可是她和小允子之间的关系,还是叫甄玉嬛怀疑。
自己只是叫崔锦汐想办法给那个太监点颜色瞧瞧,就算要他死,也要找个错处当众打死。
崔锦汐为什么找小允子办这件事?
他二人又为何私下偷偷见面?
想到崔锦汐从前与李长来往甚密的样子,甄玉嬛心中有了一个猜测。
“槿汐,小允子死了,你不难过吗?”
崔锦汐一愣,赶忙回答:“奴婢心中虽然有恨,可是奴婢知道,恨没有用,让陷害自己的人见血才有用。”
崔锦汐当初瞒着甄玉嬛与小允子接触,就是知道甄玉嬛不喜欢与阉人太过亲近。眼下小允子死前宁可供出甄玉嬛,也没有吐出自己,自己若说不难过,实在太过狠毒,可若是难过,恐怕甄玉嬛不喜 。
崔锦汐只能一笔带过,把重点落到甄玉嬛最关注的事情上。
果然甄玉嬛听后面色一霁,再次揽镜自照。
她本想将自己打扮地与纯元皇后更加相似,可是崔锦汐当时只是一个伺候皇后画过一次眉毛的人,时隔多年,早已忘了纯元皇后样貌特殊之处。
面对甄玉嬛的要求,崔锦汐只能转变说辞,认为玄凌怀念的是那一抹神似,如果真的处处相像,反而不美。
甄玉嬛虽然不喜崔锦汐与小允子私下的来往,可是小允子已经死了,崔锦汐也受到了责罚,事情已经结束了。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如何成为贵妃。
胡蕴蓉对自己虎视眈眈,如今更是同为九嫔。虽然甄玉嬛自信,她在玄凌心中的地位非同小可,可是想到胡蕴蓉与皇家的姻亲,还是有几分担忧。
若是能将胡蕴蓉打入冷宫就好了。
不过,眼前最重要的,还是如何再次复宠。
她受不了没有宠爱、没人伺候、没人追捧的日子,若是入宫了还要籍籍无名,那她当日大可以与玄清私奔,又何必苦心经营,宁可从婕妤做起,也要回宫呢?
正想着,崔锦汐瘸着一条腿,献宝似地递上一支梅花。
香气清寒,骨气奇高。
甄玉嬛深深一嗅,心中默念:花如我,我如花。
甄玉嬛那里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却苦于技术,始终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可是离花朝节只有一个多月了,她准备了许久,崔锦汐看过之后,也还是微微摇头。
其实甄玉嬛本就不是很擅长此道,只是她从小在众姐妹中说一不二,就算她做的不够好,也没人敢指出来,久而久之,甄玉嬛就以为自己是不世出的才女了。
陵容一直留心甄玉嬛那里的动静,自然知道她的苦恼,于是难得贴心,将自己研制的宝贝,曲曲折折地送了过去。
甄玉嬛什么法子都试过了,一用“息肌丸”,顿时觉得之前都是在浪费时间,于是她越来越贪恋这个丸药的魔力,就连睡觉,也要塞到肚脐里,丝毫不顾药中冲天的寒气。
陵容在毓璋宫,日子是越过越舒坦。
这一日哥哥突然托小连子暗中来信 。
信中说,陕甘道中,这一两年突然兴起了一股不小的沙匪,诨名叫做飞天帮,专是打家劫舍,无恶不作。偏偏当地知府拿他们没办法,几次剿匪,都让他们逃过一劫。不仅没有达到剿匪的目的,反而让这伙贼人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里,迅速壮大。
起初陕甘总督还有几分隐瞒天听的意思,可是飞天帮前几日刚刚劫杀了新上任的青田县令,事情终于瞒不住了。
谋杀朝廷命官的事情传遍朝野,陕甘总督再也瞒不住。玄凌亦是大为震怒,下令一个月之内,扫平飞天帮。
陕甘总督不敢抗旨不接,可是飞天帮的刁钻毒辣,只有自己等亲身经历过的人知道。
玄凌一句月内荡平贼寇,叫自己等,实在难为。于是他顺势提出,相传飞天帮如此厉害,是因为得了鬼谷子真传的缘故。
飞天帮的贼窝里,就有鬼谷子的兵书遗着,若有皇亲坐镇,一定能叫飞天帮望风而降,带着兵书、兵法归顺朝廷。
总督的心思,原是想随便拉一位皇亲,去瞧瞧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样将来就算差事办不好,也能拉个背锅的,而皇亲,进一步可以邀功,退一步可以背锅,实在是上上之选。
万一事情没办好,陛下大怒,考虑到此事有皇室中人参与,那么对自己的处罚,也能轻些。
玄凌岂能不知这些人的心思,因此没派别人,而是派了自己的儿子。
予漓至今也未满十八岁,还未大婚,还未行冠礼,严格上说,还不算大人。
玄凌叫予漓去,就是专门治这个总督的。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玄凌光派予漓去还不够 ,竟然把还在读书的宝哥儿也派去了。
宝哥儿今年才九岁,去了能做什么?
看这意思,陕甘之地十分混乱,若是宝哥儿去了,发生什么意外,自己怎么办?
哥哥应该也在朝上,为什么不做阻拦?
陵容匆匆将信烧掉,当即就往仪元殿赶去。
在她生宝哥儿之前,玄凌就准许她可自由出入仪元殿,不必通传。
同样有此待遇的,还有未出宫前的甄玉嬛。
那时候,甄玉嬛几乎日日都要到仪元殿去上一回,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受宠的,备受帝王优待的。
而陵容却是恰恰相反,她甚少用这样的权力,更是极少时候会去仪元殿。因为她知道,玄凌始终是一个皇帝。
而现在,她也不得不去了。
临出了宫门,陵容才反应过来,哥哥的信是怎么一回事。
予漓和予鸿身为皇子,外出公干是瞒不过宫中的。有母子亲情在,就不算刺探朝事、后宫干政。
不过,玄凌恐怕不会允许二人出宫背后的利害关系叫宫众人知道,哥哥的信,就是一个提醒。
陵容可以心里知道,却不能指出来。
恐怕玄凌对外的口风,还是以“皇子外出游学”的名义呢!
陵容越想,冷汗越是如雨落下。
按年龄,就算打着游学的幌子,也应当是予漓的年纪更加合适,他即将成婚,有此游学的经历,将来皇后也更好推他进入朝堂。
为什么偏偏还要带上自己的予鸿?
皇后不怕差事办成了,予鸿更得玄凌喜爱吗?
陵容心口一凉:除非,这个差事,根本就办不成!
陵容的脚步慢慢停了下来,她虽人在深宫,可是不是无知的妇人。
都说最毒妇人心,可是纵观历朝历代,男人在朝堂之上很起心来,也是六亲不认!
若是谄媚对上,又能以**妾自比 ,极尽哀怨缠绵之词。
哥哥的信中,将这件事来龙去脉说地很是清楚,看来,陕甘不仅仅是闹匪患这么简单。
她直接停下脚步,低声逼问小连子:“被劫杀的青田知县,是谁举荐的?”
陵容这下实属问政了,小连子支支吾吾地不敢说,陵容失去耐心,从袖笼中拿出当年救下温仪后下来赐下的翠玉牌:“本宫问话,由不得你推辞!”
小连子一见那块翠玉牌,脸色一变,他左右一看,虽然菊清路成林等人早已清场,可是他还是将陵容引到一处更偏僻的地方。
他哈着腰,语气十分无奈:“娘娘何必问这个,奴才着实不知道啊。”
从前小连子只管送信,陵容知道的朝政要事,都是安陵宇告诉的,小连子宁可中间倒一手,也不肯直接告诉陵容。做事谨慎,滴水不漏,才能在玄凌面前留了这么多年。
陵容方才是急了,仔细想来,这几年,自己家与小连子的合作着实不浅。这是缘分,无论如何,自己还要给这个御前大总管一些面子。
“公公说笑了,这宫里谁不知道你才是陛下身边贴心的人。”
“若说你不知道,那就更没有别人知道了。”
“宝哥儿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他年纪这么小,孤身去往那地方,你也不放心不是?”
小连子面色稍缓,他与安氏兄妹也是多年的交情了,非常知道这对兄妹的厉害。平民子弟,一介白身,一个在后宫位列四妃,生育了两位皇子,一个在前朝做到了中书省三把手,出入仪元殿无需参拜。
如果不是累世勋贵势力太过强大,也许这对兄妹还会……
小连子不敢再想,他知道,自己不说,淑妃找安大人也会知道,只不过是时间早晚问题 。既然如此,自己不妨再卖个人情。
他煞有介事地压低了声音:“青田县令,是康国公**举荐的。”
康国公与英国公一样,是当初的开国功勋。与英国公一贯的保皇党不同,康国公一向致力于参与皇储之争。
只不过,当初他选了玄凌为帝,因此玄凌继位后,康国公颇是风光了一阵子。
康国公与英国公之间,政见不同,却也没到势如水火的地步,往上数,两家还有姻亲。
在某些时刻,甚至是一致对外的。
康国公举荐的人,英国公不会不知道。
陵容接着问:“青田县名为青田,可是实则境内耕地甚少。康国公什么人,怎么会举荐那种地方?”
小连子见瞒不过,只能说:“据消息传,青田县内,出现了金矿。”
金矿?
金矿!
陵容连忙回忆哥哥托小连子捎来信。
方才看的着急,竟忘了写信的纸。
这次哥哥写信的纸,是罗纹洒金纸,摸着十分奢华厚实。
哥哥一向不喜奢华,怎么会突然用这样的纸?
向来哥哥的家书都是些日常问安的话,就算说起外面的事,也总有个分寸,就是怕有一天这封信落在别人手里,叫人家抓住把柄。
因此这封信,哥哥写的大部分都是不相干的事情,外人看了,更会相信是安大人为了安慰妹妹、让妹妹放心二殿下外出而写的,牵扯不到什么朝政 。
可这是谜面,往往谜底,需要陵容自己来猜测。
偏偏送信的是小连子,哥哥想必是在暗示,有什么事,尽可以问他。
金矿……英国公……荐官……暗杀……皇子……
陵容脑海中闪过无数想法,从前在史书上、书信中得来的一些信息纷纷涌来,她几乎站不稳。
一直以来,她都小看玄凌了。
玄凌无情又纵情,薄情又多情,在后宫之中,向来是好猜测的。
最起码,陵容已经摸到了与玄凌相处的窍门,玄凌多年的偏宠,让陵容渐渐忘记,玄凌也是前朝杀伐决断、说一不二的帝王。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在玄凌的控制之中,这也是哥哥没有阻止予鸿去往陕甘的原因。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
作为心腹,对外时他必须和玄凌一个态度!